转身离去后,乔元心里比这秋色来得更为沉重。他这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跟乡亲们说,怎么跟父亲解释,乡亲们听到后会是一种什么态度或心情。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离家已近。虽然他已经尽力了,虽然这不怪他,但他还是深深的自责着。
一路上,他看见过许多风土人情,看见过许多为了生计忙忙碌碌的人们,但他们似乎很快乐,问过每个人,都说做自己喜欢的事,累也是幸福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人生并不是一帆风顺,许多东西,终究要面对。在时间的流逝中,快乐不会与你擦肩而过,痛苦也是一样。
乔元来回一转,已近是冬日,村子离自己是越来越近了,可惜他似乎没有什么喜悦感,心情反而很沉重。路边一簇梅花,正迎着寒风开放,在这满目苍凉的时光中显得特别鲜艳,狂傲。
姹紫嫣红绿叶来,
百花齐放自隐埋。
大好春色我不爱,
寒夜伴雪独自开。
大好春色,俗花随波逐流,竞相开放,但梅花则有了自己的主见,寒日独开,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随波逐流。而乔元自己,亦是想做这样一朵梅花。
乔元到达村口,向村里望去,萧瑟的冬风吹着这个小小的村庄,一片萧索,死一般寂静,乔元知道,也许,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看看周围无人,此时正值正午,也许人们都去忙碌了,乔元便想先回到家中,后事在做打算。
可是事与愿违。
“乔元,是你吗?”
乔元回头看时,正是邻居王大娘“嗯。”
“大家快来啊,乔元回来了,大家快来啊!”听到乔元的回话,王大娘边跑边叫,满脸激动和喜悦。乔元想制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可是他还不忍心看到村民们以及父亲失望的脸。
原本寂静的村子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大人,小孩,都蜂拥而至,小小的村口,便瞬间挤满了人。
“乔元啊!你回来了。”乔公满脸激动,蹒跚的走到乔元面前,问寒问暖。
“乔元啊,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原本大家以为,乔元会是骑着高头大马,胸带大红花,衣锦还乡,场面风风光光的,可看看现在,满目清凉。
听到乔公问这话,大家都安静起来了,似乎都在等着乔元的答复。
乔元瞬间双膝跪地,泪流满面,低着头说到:“对不起大家。”
“啊!”
“就是没考上了。”
“我们的钱就这样没了,我们的辛苦都白费了。”
“给我个交代啊!”
寂静的人群瞬间开了锅,指责声,辱骂声,小孩的哭声,交织成一片,都一并进入了乔元的耳朵中。原本的嘘寒问暖,原本的邻间和睦,原本的相互尊重,瞬间都化为泡影,顺着寒冷的冬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口的指责。
看到反应如此强烈的村民,乔公不禁砍下细小的竹条,今日,从小到大从未打过乔元的父亲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乔元,给他们一个交代。乔公不知打断了多少竹条,可是就是没有人出来阻止,为乔元求求情,他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够了!”面对嘈杂的人群,乔元不禁大声吼叫了出来,听到叫声后,乔公停止了手中的竹条。
“不孝子,还不给乡亲们道歉!”
“我没错!从我出生到现在,你们问过我什么,知道我想要过什么,我刚回来,你们不问缘由,便是一顿骂,功名利禄对你们如此重要,你们为何不自己去考,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也要我自己的追求,有我自己想要的,我要做我自己!”乔元大喊着,惊吓了所以人,大家都以为他疯了,到处指指点点。
“你……你……”乔公气到了极点,半天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乔元。
这次经历后乔元变了,从一个从来都不顶嘴的人变成了这样。与其说是变,还不如说是找回了自己。
乔公经乔元这么一说,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在地,一下子起不来了。
“爹,爹,你这是怎么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乔元慌了神。乔元抱着倒在身旁的父亲,大声哭喊。
“快叫大夫!”乔元对站着的一群村民叫到,可是并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以为他疯了,都散了,原本受人尊重的乔公,原本待人和乐的乔公,在倒下那一刻,让他看到了人心的丑态。
原本吵闹的村口,只剩下父子两人。
乔元独自将父亲埋葬,已是大雪纷飞,所谓亲情,邻居和睦的往日都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一堆白雪。雪是洁白的,下得正急,可是无论多洁白的雪,下得有多厚,都无法掩盖这世界的丑恶。
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乔元在村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他收拾好东西,独自往山中草屋走去,也许那里,才是他的世外桃源。
蝶成对,鸟成双,斜阳照影成亲朋。昨已去,今又来,流光易逝,不识旧颜,岁月促人非。算只有,满腔热血,一颗肝胆,半腹笔墨,一吐成诗文,自嘲自夸。无人会,身处何境,二十年前旧板桥。
世事多少总如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