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霓驾着车,我坐在她一侧,当车子转入一条熙熙攘攘的马路时,她突然问我。
我将视线转到车窗外,寻觅我可能熟悉的街景和事物。看不到任何华文招牌,也没有任何我熟悉的东西了。三十多年了!也许当时我还小,也许那时我每日只专注骑自行车驶过,注意安全而不敢太过留心街景,我竟一点印象也没有。多年前,也只是匆匆,匆匆驶过,只留下匆匆一瞥。
只是街名没有改,嗯,我只记得街名,至死也记得的。这街用一种热带水果命名。
要驶近一点看吗?
她又问;我摇摇头。我真怕重睹旧景,心头流血。因为三十余年来,这让我度过最无忧无虑岁月的学校,一直在我心目中活着,伴一份温馨的回忆。我真怕一切已不在。
在的,它还在。霓说。只不过,传出来的已是另一种读书声,进进出出的已是另一种肤色的人。
我说,我已听过。那我们还是不要驶近。那流逝的日子徒让我伤感。
霓将车子驶上哈奄乌禄。
那条芝利翁河还在。不久前,我还在她们女诗人的一首诗中,看到它被提及。
那时,我每天都要骑单车驶经这已近百年历史的人工运河。那时……霓,那时你在哪儿呢?我想那时你也在这同一城市里,在另一间学校读书。我读初中时你才刚上小学不久,是不?
为什么我们今天——三十几年后才见面?而我们本是同一城市的人。
我在内心深处低低叹息。
霓为人聪明,猜测到我的思路想到哪里。
你的根在这里,你注定要多次回来。她说。
霓加足马力,我不知她要将车子驶向哪里。
我带你到你老家看一看。
不要,不要。我忙说。我已没有家。我不敢想象,那里如今变得怎么样了。
三十七年前,父亲曾在那家,如今他已不在,在另一个荒凉地安息。
母亲早搬去香港。没有父母亲在的家,已不是家;换了主人的家,也已不是家。
什么都没有了!我说,不要去。
霓笑着说,你是重感情、十分怀旧的人。
为什么?我不解地望了望她。
没有一个人像你那样。他们来,旧地都要走一走,看一看,而你竟什么都不要。你怕勾起伤心的回忆,你怕触景生情,勾起一连串人事的不堪联想。
霓终于将车子泊住,带我进了一家冰室。
她将我“呵护”得像个宝贝,使我这个男子汉不好意思。我真不知怎样感激她。
感觉上,你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说。你把我们当亲人,我们也当你自己人。霓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