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子刃顿时惊醒,梦里最后倒在血泊里的紫瞳,清晰地如同就在眼前,那个人温柔的声音如同就在耳畔!
“小然,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口中的小然……是谁呢?她又是谁?
亓官子刃觉得自己一定知道问题的答案,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只是昏沉的脑袋愈发疼痛。
亓官子刃烦闷地起身,床前竟已经放好了衣物,还有……一顶幕离。
戴上幕离,亓官子刃竟有些恍惚。半个多月前,她也是戴着一顶幕离,诀别了陆家人。
亓官子刃站在门前呆了许久,伸手一开门,笙歌舞乐竟不绝于耳,刚才还烦闷的心情一下子消散无余。
亓官子刃站在三楼,放眼望去,整个大厅的情形一览无余。空气里飘着一股清香,不论是二楼雅间还是大厅都是座无虚席。人声不断却不鼎沸,每个人都像早已被安排好的角色,秩序井然地穿插在宾客之间。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浅池,正中央一个莲花状的舞台,台上正有女子翩翩起舞。莲花舞台四方各有一个稍矮的台子,端坐了四位乐师。
乐声如同高山流水,而台上的舞女衣袂飘飘,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不论是所听,或是所看,都让人心神宁静,沉醉不已。
亓官子刃看得痴了,默默地想着:这个地方,就像澹台杰的性格,自由轻松……
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弦音,整栋楼里竟在一息之间鸦雀无声!
亓官子刃虽然受到毒蛊的牵制,不能使用内力,但五感还是高于常人,呼吸之间已经找到了发出弦音的位置。
台上的舞女水袖一荡,足尖轻点,转瞬之间便和乐师们完成了退场,只留下她们中间乍现的澹台杰!
他是什么时候上台的!亓官子刃有些吃惊,就算她失去了内力和精神力,也不至于连他上台都不知道吧?刚刚舞女之间,可完全没有他的影子啊!
惊讶之际,身边一个小厮上前对她拱手一拜:“亓官小姐,主人有请。请小姐上台献舞一曲。”
“你主人?”
“便是台上弹琴之人。”
亓官子刃迟疑地往台上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在调音的澹台杰也回头,充满自信的脸上挂着一个挑衅的笑容。
亓官子刃皱眉,顺着楼梯往下走去,从她踏出第一步开始,澹台杰也正式开始一首曲子。
弦音轻缓,却伴着亓官子刃越走越快的步子,越弹越急!
亓官子刃这才知道,原来澹台杰给她准备了一套广袖留仙裙,是早有预谋的!
亓官子刃一脚踏进浅池,竟在水中便施展开一身舞技!
因为陆蓂玉自小体弱多病,身段算不上婀娜,看起来倒显得小巧。此时亓官子刃借着她的身体,穿了一身蓝白相间的留仙裙,举手投足之间水花激起,她就如同刚从水中醒来的仙子。
宽袖合着琴声激荡,亓官子刃随着音律旋转起来,竟是琴声不停,脚下不歇!
亓官子刃突然身形一矮,不料想头上的幕离竟落入了浅池里。昨天才听过四国和紫瞳之人的恩怨,亓官子刃心中一紧,忙弯腰要捡起幕离。
刚一俯身,水中倒映的紫瞳清清晰晰地落入了她的眼底,心中蓦地一窒,那声声的“小然”在脑中轰然响起!
“小然……我的孩子……”
亓官子刃的脑子阵阵晕眩,正担心自己要暴露了紫瞳,身边突然响起踏水声,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瞧你,只不过让你来跳支舞,你偏要到水里跳,你不知道你风寒还没好吗!”话语里满是责备,声音里却充满了溺爱。
亓官子刃一惊,正要挣脱便看见了蓝绸上虎虎生威的蛟龙,不知为何,她有种心安的感觉。奈何脑子晕乎乎的,亓官子刃便由着澹台杰将她捂在怀里,抱回了房间。
身后越来越远的人群,在澹台杰离开之后,重新奏响了乐声,人声不断……
“真是吓死我了!”澹台杰一脚踢开门,反腿一勾又将门关了回去,进了房间倒在亓官子刃之前大发感叹。
“把我放下吧。”
澹台杰发出了一声轻笑:“本少爷可是第一次抱着女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没想到女孩子的手感真的和男人不一样呢。软乎乎的抱着还挺舒服,你也轻巧,本少爷都舍不得撒手了。”
亓官子刃一下子慌了神,手上使了力气要挣扎出澹台杰的怀抱,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不撒手的意思。亓官子刃“噗通”一下栽在了床榻上。
看着亓官子刃通红的脸从气恼换成呆愣,澹台杰噗嗤一笑:“本少爷还以为你的神情永远一成不变的呢!”
亓官子刃的小脸憋得通红,紫瞳里光芒闪烁,气呼呼地瞪着澹台杰。却不想她摆出这样的表情澹台杰却笑得更欢了。
“阿嚏——”澹台杰正笑得停不下来,亓官子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制止他,一个喷嚏声倒让他终于回了神。
“你等着,我去请大夫。”澹台杰整了整笑脸,转身往外走去,快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叮嘱:“在我回来之前把湿衣服换了,然后躺床上拉好床帐,谁来了也不要理。”
亓官子刃还没有回答,澹台杰就已经再次关上了门。亓官子刃看着门沉默——不能用内力的话,连维持“陆蓂玉”的身体健康都有些难了吗……
门外响起渐近的脚步声,亓官子刃凝神听了一会儿,迅速拉好床帐铺开了被子。
她前脚刚躺下,后脚便有人进了屋子,从剪影上看,体态婀娜却是个女子。
“你是什么人。”语气明显不是疑问句,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为什么会霸占姐姐的房间!”
亓官子刃有些懂了,原来是来维护地盘的么……
“你说话呀!”女子已经走到了亓官子刃的床前,声音有些焦急了,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见回答,抬手便要掀起床帐。
“我的人,你也敢乱动。”
亓官子刃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闭上眼睛装睡,门外便传来了澹台杰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异常威严,与之前的轻松或是宠溺,竟完全是两种模样。
“主……公子!”女子转身两步并作三步走到澹台杰面前,语气里满是不服,“姐姐只是几天没有消息而已,姐姐一定会没事的!为什么这个女人,她……”
女子还要继续控诉,快要滴泪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叶葭的事情,我自有定夺。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可以了,以后要是再干这种不经我同意的事情,我可要你离开这里了。”
床帐外一阵沉默,随后是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大概那个女孩子哭了吧。亓官子刃想。
大夫隔着床帐把脉开药,这是陆蓂玉的记忆中最为熟悉的画面。亓官子刃心里一阵怅然,想必陆蓂玉一直以来的生活,也是备受煎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