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圣宗’在一开始只是一个宗教而已,紫瞳‘圣子’是这个宗教的信仰来源。但是宗教日趋壮大,‘圣宗’很顺利地从当时的王手里夺走了土地与权力,并不断地向外扩张,形成了现在东西南北四宗所拥有的国土。”
房间里的纱幔都已经被收起,用于制造幻术的熏香味也被散了出去。稍显明亮的房间里,澹台杰翘着二郎腿,说完话悠闲地端茶抿了一口,眯起眼睛回味了许久,留下一串沉默的尾音……
“你……说完了?”
澹台杰闻声睁眼,微笑:“是啊。”
亓官子刃的表情僵住了——她可是用三个月的自由,来交换“圣宗”的情报,而得到的回馈却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历史故事!
“难道你想听的不是这些?那你想了解的是什么?”
澹台杰终于问了一句还算靠谱的话,只不过神情中显露的却是不满,扁着嘴看她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要想从别的地方听这个历史故事你还听不到呢!”
“……你刚才说紫瞳‘圣子’?”亓官子刃沉吟了一阵,觉得不能浪费了自己三个月的自由,一定要从这个男人嘴里打探到所有关于“圣宗”的情报,一点也不能剩!
“是啊。”澹台杰说着盯着亓官子刃的眼睛看了起来,孩子气地笑了一下,“就像你的眼睛这种非常好看的紫色。”
亓官子刃一愣,差点不知道还要问什么了,低头看着指尖捻起锦被搓了一下才理清了思绪。
“我听说,紫瞳是继承了圣宗血脉的人才会有的?”
澹台杰定定地看了亓官子刃一会儿,反问道:“你真的不是‘圣宗’后人?”
亓官子刃点头——她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怎么会是什么“圣宗”后人。
“就算你不是‘圣宗’后人,紫瞳在四国内罕见,而被见过的都已经被屠杀,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者的话简洁明了,所说之事全然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然而听者却是一阵阵感到心寒。
“难道除了我之外,四个国家里就没有任何拥有紫瞳的人了吗?”
澹台杰闻言,又是看着亓官子刃一阵沉默,脸上写满了内心的震惊。
澹台杰搬着椅子坐到床前,潇洒地摆了一个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了膝盖上:“你到底是不是四国内的人?”
澹台杰的声音显然没有了先前的轻快,动作也没有了之前的随意,认真的眼神让亓官子刃有一种谎言不攻自破的无力感。
“我……”
“冥凌河起源于北冥,途中虽然有东煌的水汇入,却都是些小河,之后便汇入我南凌水网。但如果你来自北冥,就更不可能活着了。”
亓官子刃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难道不知道吗?十八年前,推翻圣宗王朝之后的两年里,北冥王手下的精兵强将不知屠杀了多少和‘圣宗’有关联的人。甚至四年前,北冥王的四儿子才刚满十六岁,就屠尽了北冥内的‘圣宗残党’,手段之残忍比北冥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屠成名啊!”
“所以你觉得,你在那个对前朝充满了仇恨的地方,你还能这样完好无损地活着?”
“北冥王的四儿子,是现在的隐王?”
“是啊。”
亓官子刃顿时感到了混乱。如此说来,慕容弥月在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也许已经把她和“圣宗”联系上了!但是他不仅留下了她,而且还处处派人帮助她。
并且按照澹台杰所说,北冥和前朝势不两立,那慕容舒月在发现拥有紫瞳的她之后,为什么还让她留在宫里,依旧将她当做“陆蓂玉”?
——那只“笑面玉狐”,那个北冥王上,到底意欲何为……
亓官子刃默然不语,澹台杰也识趣地起身,给她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这三个月你可不能吃白饭,就算你有紫瞳我也有办法让你为我做工的。不过在下慈悲心肠,看你身体欠佳,加上千里迢迢不知从何处到了我南凌,今天你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好好干活了,在下可不会准假的。”
“那个……我再问一句……”
“什么?”
“你确定‘圣宗’后人都已经被屠杀了吗?”
澹台杰耸了耸肩膀:“至少十八年过去了,四国之内我再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眼睛。”
话音落地,门发着“吱——呀——”的长音被关起。
亓官子刃端着手里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紫瞳莫名地感到一阵寂寞。
在前世她因为一双紫瞳而被视为异类,在那个家里也丝毫没有家人的温暖。
来到这个世界后,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视自己为亲妹妹的兄长,遇见一个如主如友的人。而现在,她却看不透了他们的目的。
亓官子刃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发出一声感叹——人心呐,为何如此难以揣测?
阳光的方向倾斜,透过纱幔使光线变得暧昧不明。亓官子刃蜷缩在床角,眼里看着镜中忧郁的人儿,竟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小然——小然——”
远远的,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却又感到分外陌生。
“小然——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呀,我们要出发了哦。”
她艰难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恍惚道:“我们要去哪儿呀?”
“你昨天不是还很期待去郊游的吗,怎么现在又忘了?”
“啊,是呀!”她恍然大悟,终于从睡梦的恍惚里清醒过来。
“快点整理好下楼哦,爸爸已经等了很久了。”
女人的声音温暖而柔软,将她哄醒之后渐行渐远。她一慌,急忙追了上去。
踏出门,场景疏忽一变——黑暗里充满了纷乱的声音,在哀求,在哭泣!
她突然被人抱起,奔向离那片地狱般的黑暗越来越远的地方。
她挣扎了一下,仰头看见棕色的长发散乱,一双紫瞳里的光芒凄凉而决绝。
“妈妈!”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她却被一把扯出了怀抱。
女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充满了温暖:“小然……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