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脑袋里嗡嗡的听着田野的简述,特别在听到他说还要生个一男半女,她的头脑崩的一下就炸开了,混成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了。
田野颤动着睫毛,屏着呼吸,悄悄地睨着钱多,见她呆怔的模样,迷糊的神情,更添了几份可爱,忍不住低下头,将唇凑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钱多脑门“叮”的一声,条件反射的伸手推开了田野,然后惊慌的闪着眼帘,不敢直瞧他,声音也打着哆嗦,“……对、对不起……可是我……”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能说什么,总之心里实在是太乱啊太乱。
田野终于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失望,“阿朵,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如此抗拒我?你是我的娘子,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为什么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好像很陌生?”
钱多忙捂住胸口,暗暗告诫自己,别慌别慌,不要露出马脚,现在,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们爷儿仨,她还不想流浪,她也想能够有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亲人,因为,她真的好怕,如果一个人她会很怕很绝望。
“相公……很抱歉。”钱多整理了心绪,凄凉的看了他一眼,又羞愧的低下头,喃声说:“我是个笨拙的人,很多东西都不会,我又老又丑,根本配不上你……”
“你现在怎么说这种话?!”田野声音有些肃然,看起来有些生气,“我说过,没有的事,我没有嫌你,你……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想?”说着,他烦躁的颦紧了眉,有点搞不懂这个女人,曾记得,她不是变得很有气势吗?不是曾经很不服气的咄咄逼人的教训过他吗?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又回归了窝窝囊囊的模样?
钱多有点无措的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悲伤。“相公,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一心考功名这没有错,我出来挣钱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以后,也不会再继续做。”
“那不就好了?只要你不再怪我,我们应该和以前一样好好的过。”田野眼中又升起希望,随之站起身,却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
钱多轻叹了口气,侧目瞥了他一眼,说:“以后,我会安安静静的在孩子们身边,做一个好母亲,只是…………”
田野神情变得紧张。
“我想我不能再为相公生育儿女,相公你正值大好年华,又才貌双全,我……不能耽误了相公,此后,我只需与孩子为伴,足已。”说着这些话,钱多觉得心里很舒畅,原来没有野心没有期盼,带着一颗平和的心看生活,真的很轻松。
“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与孩子为伴,又怎会不与我为伴?”田野的声音有些冷厉,望着她消瘦的脸庞轮廓,他的心在抽痛,声音也渐渐软下来,“娘子是怕……怕我取得功名便会抛妻弃子吗?那么,我现在在此发誓,若我……”
“不要。”钱多慌忙转过身来,一把捂上他的嘴,他顺势伸手一牵,再次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声音艰涩的埋怨,“娘子怎么能这样想我?不管我是不是有功名,做不做官,你都是我娘子,不会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信?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有自信的阿朵,不要再这样贬低自己,为夫真的很伤心……”
钱多的心颤抖了,田野这番情意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知道他是个重情义之人,但此时他这么柔情这么热情,她真的……不能适应,也很别扭。也许,她不该把话说的这样明,好似在试探别人,她既然心里主意已定,又何需说出来,只要照作就是。以田野的性情,自然不会同意她说这种话,可是将来的事怎么好说,她只需静观其变,安于现状便可。
她不想让田野对她这么好,她也不想和他有进一步的关系。现在的她,内心伤痕累累,不是她固执的不肯回头,也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心再去喜欢别人,她疏远田野,一是为了尊重田野,她这么破败的心灵哪里配得上他?二来,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远离他的温柔,她才能抵抗住感情的诱惑,不让自己再一次迷失。
因为,她怕受到伤害。如果再有一次,她没有勇气活下去。
如果因为被爱伤害再死去,阎大哥不知道会拿什么来嘲笑她。
呵,她可受不起。
静静的被他抱着,听着他粗鲁的呼吸,她不再争辩,不再多说,不回应,也不拒绝。
田野的情绪慢慢平息,怀里的这个女子,是那么熟悉又那么不陌生,他猜不透,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慢慢松开她,细细地看向她的脸,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依恋,抬起手,轻抚过她的眉、眼,和她细致的肌肤。差点失去,方知珍贵。他决定,好好疼爱她,用他的真心和行动,把她的心重新收拢。
“娘……”一声细微的唤声传来,惊醒了沉醉于各自心思中的两人,扭头看去,豪儿正朦胧着双眼,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们。
“啊。”钱多猛的缩起身子后退一步,心口突突狂跳,田野也有些慌乱和羞涩,却硬装作自然的背了袖,转身田豪,“豪儿,怎么醒了?”
田豪眨了眨眼,突然笑得很狡黠,“我听见爹和娘在说悄悄话。”
“……哪有什么悄悄话,快去睡。”田野硬撑着俊脸。
“哦,知道了。”田豪转身走了两步,又撤回来冲田野嘻嘻笑,“爹爹你继续哄娘,豪儿喜欢一个人睡。”说完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
气氛,彻底尴尬了。
“我……”田野回过头,一脸的红扑扑。
钱多看着他,不由想笑,一个10岁孩子的爹,居然还这么纯情,真是……
田野对钱多忍俊不禁的模样弄得更加羞赧,脸更红了,心情也愉悦,“被孩子看到,不会很别扭吗?”
钱多忍不住,只得转过身去,强装淡定地说:“你出去吧。”
气氛已被破坏掉,田野也不再纠缠,笑容温润的看了她一会儿,便说了句:“嗯,你也早些休息吧。”便缓步转身,走了出去。
钱多听得那脚步声出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望着门口痴怔,方才,自己的表现,为什么不经意间似乎在与他打情骂俏呢?她这……是不是不妥当呀,刚才还决定要笑看风云的,不行不行,她不能够再有任何的奢望……
想她一个三十开外的妇人,有什么资本去向往爱情?这辈子,恐怕终究会是孤独终老,所以,何必……瞎折腾。
何必呀。
接下来,是看起来平静其实并不平静的日子。
钱多理解田野的心情,她也曾经度过黑色七月,其实这时候,紧张情绪已无法形容,也有种豁出去的感觉,纠结只是多余的,只需安心等待,死活就这一回。
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这一下,田家全家人都揪紧了心。
田野去看榜,一早就去了,老久不见归来。
钱多心里很担心,一整天想东想西的,老是怕出什么茬子。虽然她也觉得田野的性情稳重,做事谨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世事难料,而且弯弯道道的事就很多,不是有个七品芝麻官因为没有给严崇油墨钱就被降到了七品吗?官场险恶,田野人很耿直,不会玩花样,怕他遇到什么事会吃亏。
唉,这也难怪,田野现在是她的相公,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可以不爱,但不能不关心。
再说句实在的,要是田野有个什么事,他们这破古代要诛连什么九族的,她也跑不掉。
汗,说这话她挺没良心的。
呸呸呸!怎么能胡思乱想呢,田野是大富大贵之人,就算没有高中,他大不了失望的回来,哪会遇到什么事,别把古人想得太野蛮了。
这样左想右想,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钱多别提有多揪心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几次起来到院门口张望。
于是这个夜里,她根本没有睡着,脑子里尽是各种各样的猜测。
实在受不了担忧,她便在屋子里,对天跪拜,求神仙保佑她们田野平安。只要平安就好。
这么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她终于受不得累,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娘!娘!你快起来啊!外面听起来很热闹,大家都去看了,你带我们去看啊!娘,快起床啦!……”被这么一阵吵嚷后,钱多不得不睁开眼睛,本来她是疲乏的要死,很想再睡一会儿,但是这一旦醒了,就立刻想到田野还不知消息,心里一冷,睡意全无。
“娘!娘!你醒了!快起来带我们去看吧,外面可热闹了,听说什么游街的,你让我们去看吧。”
钱多怔了一会儿,忽的坐起来,“游街?”
“我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听跑去看的人说的。娘,这是啥意思啊,不过看起来大家很喜庆,我觉得是好玩的事,娘,我们很想去凑凑热闹,你带我们去吧,我们不会跑丢的,好不好……”
钱多皱着眉顾自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事有点苗头,心下一紧,慌忙下床,拉住两个孩子就往外走,“快走,跟娘去看看。”
母子三人匆匆忙忙跑出院子,跑出胡同,果然就见街上人声鼎沸,她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跟着人流也往前面跑,一边拽紧两个孩子叮嘱,“一定要拽好娘,一定要拽紧哦。”
“我们知道的!”两个孩子跟着钱多跑得很兴奋。
不一会儿,就听得有吹吹打打的声音,四处奔来的人流都集中在一条大街上,排成了一条长长的人龙,远远望去,好像是一队披红戴花的人骑马而来。
钱多纳闷了,难道这是有人迎亲?转头看看四周,不至于吧,迎亲虽然好看,不至于把整条街都给封了吧,这些四面八方的人都这么爱凑热闹?难道新娘子是倾城倾国?
怀着疑惑和希冀,她拽紧了孩子,努力的往人流前挤去。
说实话,那她这挤人的功夫不是盖的,要不是有两个小家伙,她绝对能冲锋陷阵。
人太多了,古代的京城人素质也不怎么好,挤来挤去的,她快要被挤晕了,要不是心里有着念想,她可没这个劲头在这儿挤。
“哎……豪儿小心!”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把豪儿往后猛一挤,差点儿把他们娘俩挤散,钱多紧张了,慌忙往后退了点,不得已出了那些人群,然后站在后头,对着那些人群开骂:“挤!挤什么挤!没看到有小孩子吗?挤掉一根毛老娘我砍死你们!”
“哟!这是谁家的丑八怪在这儿叫唤呢!怕孩子挤别凑这热闹啊,真是!”有个猪八婆跟她干上了。
“就是!人多本来就是挤,挤挤才热闹呢,乡村野妇没见识!一边一边去!”
“我没见识?也不看看你们这老土的模样,老娘什么没见过,知道什么叫电视机吗?知道什么叫电脑吗?白痴!”钱多发火了。
“神经病。”
“别理她,我们快看状元公!”
钱多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状元公?状元公?!!
她激动了,着慌的抓紧孩子的手,踮着脚又往前挤去。
那队花红的人马渐渐近了,但是人太多了,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只得见,最前面,有几排官兵,举着大红的牌子,中间是三头大马,上边分别坐着三个身披红官衣,戴着插宫花的帽子,威风凛凛,很是拉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状元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