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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异梦

天地苍茫,多少英雄起于毫末,多少传奇始于平凡。奈何铁血豪情难弃儿女情长,对月叹息只愿红尘舞风云。

茫茫深山,人迹罕至,一个少年生于此,长于此,不知父母亲朋,听惯了猿鸣鸟啼,看腻了青山绿水,却难觅相似之人,终有一日,他背负一柄残破铜剑走出深林,看到了人世繁华,莺歌燕舞,但不知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少年竟不知不觉中被卖,成为战奴,被视为最凶猛的“野兽”,日夜拼杀只为博取一片欢呼声、掌声,他闭口不语,眼中被鲜血充斥,直到遇见了她。

一个女孩,穿着破烂的衣服,被人用鞭子抽打着赶来,给他水,帮他擦拭伤口。就在这一刻,不知怎的,少年的世界变了,眼中开始浮现属于人类的光彩。

也就在此时,姜云感到自己仿佛已成为那个少年而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

就这样,日复一日,少女始终是少年心中唯一的安慰,每次,女孩帮他擦拭伤口,他都会默默注视她,这便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渐渐的女孩也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善意,不再畏惧,和他说起悄悄话,冰冷的铁链,凝固的血水不再成为阻隔,两颗年少却又满是伤痕的心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不断贴近,逐渐相知相依。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时的少女已长大,虽一如过往的平凡,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美丽,然而,就在那一天,女孩来到牢笼,一如既往的为少年擦拭伤口,可眼角的泪痕、破碎的衣衫,狰狞的伤口却无不昭示着她所遭受的种种。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着,脆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少年“呜呜”的询问,换来的却是女孩嚎啕的大哭,以及一句弱弱的“我好想离开这里!”

少年感受到了女孩心中的悲苦,如野兽般咆哮,声音响彻黑暗,终于他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此生第一句话:“我帮你!”

姜云目睹少女的凄惨,感受着少年心中激荡着的愤怒,也不由凛然,难道这就是人世吗?

他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唯模糊的看到少女挡下了飞来的利刃,血花绽放,容颜凄厉,微动的双唇,好似在说:“快走,此生能遇到你,真好!”

少年绝望的怒吼,背起娇小的身躯纵身跃下悬崖,回首间那一双双黑眸仍是如此冷漠而无情。

画面一转,仿佛时空变换,乾坤挪位,下一瞬间,姜云发现其竟已化身为一方君王,置身于茫茫战场之中,脚下尸骸累累,血色遍野,远处又有喊杀震天,然而姜云心中却难以泛起哪怕一丝波澜。

忽然,一道靓丽的红影闯入眼帘,陌生中带着淡淡的熟悉,她一路相随,不管风吹雨打,不论刀山火海,可从姜云嘴中出来的始终只有冰冷的四个字:红颜祸水。

终于,心凉了,泪干了,一次出征,红影未曾相随,姜云心中却似突如其来的恍然若失,而噩耗来的又是如此突兀,敌军突袭后方,那里已然成为血与火的深渊,刹那间,好似看见熟悉的容颜,转身向着自己微笑,失落中带着满足,哀伤中带着淡淡的幸福,渐渐远去,消逝在沉沉暮霭之中。

倾世红颜一朝成灰,而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赤地千里,只因曾负于你,今日便为你血洗天下!

朦胧的梦境中,姜云带着手下百万精兵,踏遍天涯,灭尽敌手,葬掉了整片世界,同时也葬下了自己,余留下记忆中淡淡一抹寂寥的笑颜。

画面再转,红尘破碎,大道昭彰,姜云惊觉身处浩瀚星宇之间,弹指间,星辰碎裂,虚空幻灭,周遭万物全然归于混沌。

在其身前站立着一道身影,伟岸如雄峰,姜云有种明悟,这就是那位大人,那值得他交托所有的人。

一路追随,劈荆斩棘,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患难,但那位大人温和深沉的话语,明媚的笑容总带领他们脱离一切危险,他们相互扶持,不断前行,沿途的风景是何等美妙,而当那梦寐以求之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那种喜极而泣的心情又是如此的难以言表。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那日,一群不速之客悄然而至,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犹如从最深层的地狱中爬出的恶魔降临在大地之上,带着无尽的烈火与硝烟。

九头的古龙,遍布毒烟的蟾蜍,狰狞的巨蝎,漫天黑影遮蔽了天日的光辉,群星坠落,大地沉沦,整片天地都好似在走向终结,即使那位大人也面色凝重。

这一战,所有的生灵近乎绝灭,山川不复存在,只留下永不熄灭的烈火与浓烟还有数之不尽的累累骸骨,而姜云也随之缓缓闭上了疲惫不堪的双眼,眼前一切好似被永恒的黑暗吞噬。

梦中不知岁月长,长久的黑暗中再次迎来了扑面的光明,可是一切都改变了,甚至于连昔日里最崇敬的那位大人也变了,原先温和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的面庞,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再也难找到一点往昔的身影。

看着周遭不断忙碌的身影,麻木的眼神,形如机械的身躯,姜云不禁自问:“这是怎么了,这片世界怎么了?”

他找到那位大人,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简短的命令:“无须多问,留在这里便可!”

一瞬间,心中那片真正的天地垮了,即使在仿佛末世般的日子里都不曾有的感觉汹涌而出,泪水止不住的淌下却始终难以换来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留下一封书信,在一个深夜悄悄离去,收敛一切气息遁入新生的尘世,看日升日落,观人世代代更迭,直到再次遇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人。

心渐渐融化,却又忐忑不安,害怕着一不小心这一切又如梦境破碎,在这梦中,姜云每次都悄悄的躲在远处,看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蹙,他也会随着她微笑,伴着她哀伤,他多么希望能够和她面对面交谈,哪怕只是近近的看着,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但他知道他不能,因为他深知那位大人的强大,他的无所不知。

奈何,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站在那位大人身前,不住的请求,然而换来的是更为凌冽的回答:“在这里,我就是天,就是地,我就是一切,是道,是神!”

“黑暗”来袭,平静被打破,姜云感到了迷惘与悲愤,梦境又是何等的支离破碎,最终姜云也只能看到短暂的一角。

一方天宇,云烟迷蒙,飘着淡淡的馨香,仙鹤起舞,岛屿悬浮,散发着朦朦的光彩,说不出的祥和神圣,但是一股股浓浓的不安荡漾着,徘徊着。

一身染血的白袍,一柄断裂的长锋,独对众强而面不改色,唯有一只左手小心却又紧紧的握着,好似握着整个世界,一双眸子闪动疯狂的色彩,他仰天怒笑:“哈哈,你不是真道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来啊,来啊······”继而又好似哭诉:“你忘了吗?忘了当初我们所追求的了吗?哈哈,你是神?你这妄称为神的人纳,你不是神,你是魔,你的善,你的笑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告诉我,告诉我,原来那个始终站在我们身前,为我们抵挡患难的大人在哪里,告诉我!”

“住口,那位大人岂是你可以诋毁的!”对面有人呵斥道。

“什么是诋毁,你们这可怜的人呐,好好看看这一切,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他状若疯魔,“仙,这便是你们所自称的仙?这便是你们所追求的长生?”

“哼,你这叛逆之人,怎会明了,我们为仙,自当超然物外,立于喧嚣红尘之上。”

“好!好!好!”在没有过多的言语,一道剑光亮起,横跨诸天万界,断裂古今外来,仅一瞬间,数十道身影倒飞开去,撞碎虚空,破碎诸天道则,伴着飞洒的鲜血,消失在遥远未知处,不知生死。

“哈哈,这就是仙吗?不过如此,你们这虚伪的永恒啊,就让它与你们的高傲一同葬在这愚妄的世界中吧!”

大战起,诸强凋零,世界好像即将再次走到崩溃的边缘。

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带着冷冷的话语:“你太让我失望了!”

面对镇压而下的手掌,他亦无所畏惧,挥剑迎难而上。

弥留之际,他摊开紧握的左手,姜云清晰的看到那竟然是一滴泪,一滴带着温暖,闪动奇异光芒的眼泪,他对着虚空喃喃:“昔日,我们所追求的啊,你若真的存在,就请显给我看,让我远远看她一世笑颜,让我能够再次遇见他们,让他们能够改变!”

泪水悄然滑落,一样的温暖,一样的闪烁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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