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一晃而过,訾然房屋门口种的紫薇树已经一人高了,花团锦簇,绒绒的蹙成一团大绣球挂在树枝上面。
訾然随手摘了一朵绣球中的一支卡在了水灵灵小姑娘訾嫣的发髻上:“看看多好看。”又抬着訾嫣的下巴夸赞。訾嫣脸上肥嘟嘟的,不过已见得清秀美色,听得这话嘻嘻笑了,问着訾然:“你当真不骗我?”
“用得着骗你了?”訾然点着手指在訾嫣的眼角,眼神一转,扭身朝门外走去。
訾嫣欢欢喜喜跟在她身后,才到了门口就听见下人神色匆匆朝屋中冲撞,訾然见了便喝了一句:“忙什么?”
下人连忙回道:“老爷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
“老爷下了大狱。”
訾然手指一颤,下了大狱?又定了定气,带着下人朝屋里走。素云正坐在凳子上绣花,就听见下人来报訾越遭逢大难。訾然倒是端正坐在凳子上捞着訾嫣的腰杆细细听着这来龙去脉。
大致上就是朝中兵权争斗,訾越替太子说了些话,言语之间得罪了魏王,又碍于皇家威严什么的,訾越就被下了大狱。素云听了之后倒是一时气提不上来,眼泪珠子大把大把掉,嘴里直念叨“他做了这么些年官,何曾出过一些岔子?”
訾然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次出了岔子也应该是朝中的势力问题,她坐在凳子上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心头却盘算着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要先看清形势才对。
入了夜才哄得素云坐下,她却坐在厅堂里面,揉着额角。訾嫣也哭得睡着了。訾然想了许久,这才叫过来訾越的心腹王叔,又取出些钱财让他去打点,明日要见到訾越才好。
王叔听了急急忙忙下去了,屋里装了几箱子还算拿得出手的钱财,全部趁着夜色拉去添了那些贵人满满的手掌心。
第一缕阳光升起来,有些郁闷的燥热。訾然随意收拾了一下,便搭上马车去了大狱。狱卒什么的小喽啰一路都需要打点,她一路打点了才见到枯坐在稻草上的訾越。
訾越乍见她来,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又急忙理着自己的衣服,生怕让她看出来他受了些刑法。訾然隔着栅栏捉着訾越的手,摸到那手上厚厚的茧子和血口子,眼圈一红:“他们打你了?”
訾越笑道:“就划破了手,也没怎么挨打。”訾然倒是说不出责怪他的什么话,只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带了些金疮药来的,又给他洒在手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血口,她心头一酸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訾越见她心疼,也心跟着紧,只嘱咐道:“你千万莫要忧心,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訾然抬头看着他:“有没有办法接你出来?”要是屋里没个男人怎么撑得住?訾越摇头道:“无妨,只是家里要靠你了。你打小就不比男子差,你娘心思简单,你要顾着家里的事情才好。”訾然一听这话料想是有人要到屋中来闹事了,只一一应下了。又呆了一会儿,有狱卒来催她才依依不舍离去。
果然,訾然才回了家里半日就有官兵来搜查,又是闹得人仰马翻,闹到了訾越的书房里面,素云死活不要那些人翻看。
訾然拦着素云,上前道:“要搜可以,只是东西不能弄坏了。”可是这些人哪里听她的话,抓着东西就扔还越发变本加厉起来。訾然抓了个瓷瓶就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一下就都静了下来。訾然冷声喝道:“说了不能弄坏东西!若是什么钱财也就罢了,有些可是无价之宝,我父亲还没死!用不着你们这么着急踩低就高,再说他也是个太傅,待他真的上了刑场,这屋子的东西任你们砸!”言外之意不过就是訾越还可能被救出来,这屋子的东西他们若是敢乱动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些官兵倒是听得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只能把一团火窝在肚腹中任由它灼烧,手下倒也轻了很多。很快,訾越屋中什么也没找到,这些人便撤了出来,那为首的统领非要再搜,是连女眷的房间也不放过。
女子家的东西哪能随便让人搜?素云又没力气阻拦,倒是訾然伸手拦住了素云,让人搜去!
忙到了夜间,一个大院子被搜刮得七零八落,这才消停了些。那些官兵出了訾然的屋子,眼见门口摆了一盆木莲花,想起了今日訾然的不敬,总想着扳回一城就一脚踢在木莲花上,那树枝被踢踩得不像样子。
訾然心疼那株木莲花,尽管屋子里的东西被人蹂躏得乱七八糟她也没什么在意,只是这株木莲是她从乡下专程带回来的,用尽了心思才能养成现在这样的,可惜没能等到它开花……
“太傅家里如何?”卫容询问着一个侍卫,那侍卫与搜查太傅府的其中一人乃是同一个。
侍卫回道:“一切安好,太傅夫人有些伤心,倒是大小姐照顾了一下屋头。”才那么大的女娃娃就有那般气魄,倒也难得了。
“大小姐?”卫容凝眉一瞬,那个女人?他越发好奇那个女人了。
果不其然,訾越很快就回了家,听说是太子求情的,皇帝想着太子彻底放了手中的权便放了訾越回家,还训斥訾越从此以后不得再无理。
东宫之中,訾越站在殿里,打量着这屋子的一切,一个太子所居住之地就是书床这么些东西未免太过枯燥了,他扯着嘴角笑,抚着手上的纱布,这是他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心疼地给他裹上的。
卫容从后面进来,一进屋子便笑道:“让师傅受苦了。”訾越瞧着卫容,眼神有些复杂,这人似乎太过复杂了!只道:“这倒是无妨,只是你这性子有些不大好。”卫容也沉默一瞬,岔开话题:“家中人可还好?”
訾越听他有心岔开便也懒得纠缠,只坐在凳子上笑得宠溺:“还好,也是亏了初心我那些字画才没让人给弄坏。”
卫容微微偏头,故作疑惑:“初心?”訾越喔了一声,才想起卫容不认识訾然便解释道:“我的大女儿,小字取得早,给了个初心,她也高兴。”卫容点头,继续道:“应该年纪不大吧。”
訾然说起自己的女儿便少了一份戒心,像个纯粹和邻居炫耀的父亲:“是啊,才十四岁,除了懒了些倒是挺聪明的。这次的事情她早劝我不要插手。”他斜了一眼卫容,得意洋洋:“若是我真不插手,你还真以为你这办法骗得了多少人?”
卫容也不辩驳,只听着訾然絮絮叨叨继续说下去。
訾越细细叙说着素云给他讲的他不在的时候訾然是怎么撑着局面的,包括訾然怎么砸瓶子怎么喝人怎么忍气吞声,说得是绘声绘色,卫容听得沉了眼眸。
他说了半晌,又忽然皱眉道:“可惜她耗费心血种的木莲花都还没开就被糟蹋了。”卫容说:“木莲?”訾越点头:“木莲花,她就喜欢些花花草草,一个院子快让她搞成花田了。”说着就有急急忙忙告辞了,说是訾然撒娇要再去买几株,他可不敢逆了她的意思,否则她有得是小计谋搅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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