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沉默着,訾然跪坐在凉爽的竹垫子上,有些山风灌进来,吹的门口的竹帘子刷刷荡漾着。
吴清莲冷眼打量着訾然,伸手拢了一下袍子。哐当一声,案几上的茶杯被掀翻滚在木地板上,清冽的茶水流淌了一地。
“你发火啊!你怎么不发火!怎么不疯癫?他杀了你妹妹!”吴清莲朝訾然喝着。
素问连忙过来守在一旁,害怕吴清莲一个冲动伤害到訾然。
訾然一抬头,眼神漠然:“仗要打完了?徐如月要败了。”
吴清莲一顿,仿佛冷静下来了:“是的,徐如月要败了,所以让我来找你,她说你要是知道事情真相一定会对卫容下杀手的。”
訾然道:“你回去吧,告诉她,卫容死了还会有其他的人,徐家到了今日这一步已经必败无疑了。”她端着自己面前那杯茶,青玉杯中茶水波荡不已,她垂眸看着茶水:“我害了你,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吴清莲颤颤巍巍指着自己的脸庞:“我花样年华如今成了这般模样,都是因为你和卫容,你们害得我如此!我不要你们补偿,我就要活着看你们怎么活着痛苦,比我更痛苦。”又哈哈笑出声,跌跌撞撞出了门。自赵绾走后,卫容就派人将吴清莲充入了歌姬坊,饱受折磨。
素玉跑到訾然面前,捧着訾然的脸庞,撇了撇嘴安慰道:“她一定是骗你的,她一定是骗你的。卫容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杀你妹妹呢?”
訾然拨开素玉的手,起身有些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儿跌在地上,她知道吴清莲说的是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在她最难抉择的时候她的嫣儿死了……
她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素玉和素问只能看着她孤寂的背影,不敢有一丝丝搅扰,害怕再声音大一点她就如同翠玉琉璃落地般碎裂。
卫容狼军猛烈,席卷江北势如破竹,徐如月与其父所撑的王朝“赫”仅仅存活了四个月。
金銮殿上,三尺台阶上的石龙依旧庄严冷酷,金黄龙椅上徐如月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端正坐着,头上玉珠摇曳,目光沉沉瞧着立政殿外。
徐亮满身血污提着剑入了殿中,瞧着自己的女儿哭着嗓子:“你是疯了!还不快跑!”
徐如月冷冷一笑,起身看着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片铁甲,那些都不是她的军队,却临危不惧颇有几分俾睨天下的气势:“父亲,王者不可退,脚下所立之地就是她的命!”
徐亮大哭一声,伏在地上,抖着肩膀:“若是早反,哪里能让卫家的崽子做大!”
徐如月冷喝一声:“别哭了!输了就是输了。”
卫容一脚踩进大殿,抬眼看着徐如月。门外整整齐齐的铁甲到了门口都齐刷刷停下,等待着卫容下令。
徐如月笑了一声对卫容道:“来生我为男儿,我们再比过!”
卫容也笑道:“好!”
血溅龙头,徐如月自刎,娇躯跌落在台阶下。徐亮搂着染血的女儿,将头埋在她的肩头,疯疯癫癫抱着她朝门外走去。
铁甲屏动,长剑拔出鞘三寸,卫容双手背后,徐亮走出殿外艳阳高照,那背后的手一挥,抱着女儿的身躯受万箭穿心倒下。
元华五年七月,朝廷内乱才平,正值百废待兴之际,秦朝国君卫容还未重着皇袍便扔下国事调齐三千私卫黑甲将绍城无极山团团围住,朝堂之事由前太傅与几位将军办理。
已是深秋,无极山上虽有树叶枯黄但也有松柏等依旧苍翠,訾然一身红衣双臂平展大袖坠坠行走于绿意苍翠之中,逶迤优雅。
马蹄声在山间响起,卫容骑在马上翻身而下,欣喜瞧着那绯红的身影,抬脚将她从身后捉着腰抱起,一片红耀眼夺目……
“我和他们打了一个赌,萧云他们说你不会来,我说你会来,我赌赢了。”他将她拥在怀里,又是以往的心满意足。
訾然面无表情,冷淡道:“嫣儿是不是你杀的?”
拥住她的手臂一僵,复而将她搂得更紧,低声道:“是的。”
訾然推开他,眼中绝望楚楚,拔出匕首戳进他的胸膛,眼中泪含着就要落出来。卫容看着自己胸口的剑,血浸出来染在白衣上开得妖冶,柔情笑道:“回去吧,前些日子在院子里种了木莲花才来的。”
“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回去吧。”訾然松了匕首,只听见匕首跌在地上叮铃响了一声,卫容捂着胸口,很疼可是要不了命。
訾然转身离开,却还没走出一里就被萧云拦住了。萧云看着訾然道:“娘娘,皇上他晕倒了。”
“滚!”訾然不想多说,越过萧云却被更多的人拦住,她知道卫容是要抓她回去了。
三千铁甲一夕退,就像是原地消失一样,无影无踪。不过绍城里怀云的势力一点儿也不怀疑只要他们敢动手去抢人,那三千铁甲又会凭空冒出来,谁也不敢去抢人,只能让皇帝带走女人。
訾然坐在马车里面,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面,方才掀开帘子就见卫容坐在马车瞧着她,她放下帘子不做言语。怀云还未归,她没办法反抗卫容,他终究还是对她用强了,蛮横将她扣留住了。
夜间,他们歇在客栈里面,她不喜与他们说话便一人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饭菜,没有一点儿心思。
卫容端着新鲜的鱼汤进门,将鱼汤放在了她面前,又看了看桌上她一口未动的饭菜,面上略有忧色:“怎么?不合胃口吗?”
訾然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一股鲫鱼汤涌进鼻腔子里,泛起一股腥气,她捂着嘴就跑到了门口呕吐起来。
卫容急忙跟上她,抚着她的背:“怎么了?好好的就吐了。”说着眼睛一亮,欣喜道:“我们有孩子了。”又吩咐人去叫大夫。
訾然也诧异,怎么又有孩子了?怎么总是来得这么不合适?她抬手拂着自己的肚子,待大夫来了再说。她心头暗自企盼不要有孩子才是。
卫容将訾然安仔凳子上,又端着饭食喂给她。她猛然一抬手,哗啦一声,卫容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她眼中冷厉:“你除了骗人还会什么?别靠近我!”她起身到了床榻边。
卫容怔怔坐在凳子上,她向来都不会对他说这种冷血无情的话,可现在却是那么毫不犹豫说出来了。
訾然躺在床榻上,背对着卫容,手指摸着锦被上的花纹,有些精疲力竭。
才过了一会儿就有大夫前来诊脉,訾然伸出手让他把脉,很是紧张。那一刻分外漫长,她瞧着床帐子,期望老天爷有一丝丝怜悯给她。
大夫起身笑道:“恭喜公子、夫人,行如走珠,是喜脉!”
訾然手一颤,喝道:“滚出去!”卫容的惊喜还没来得及消下去就被这句话冷冷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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