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庄这几天人多了许多,都是隔壁几个村庄的人迁过来。昨天,他们从县令杨如是那里得知了会有修士来除异兽的消息,也很是高兴。
周心陌的铺子在徐家庄牌坊的下面,三三两两地围着人。虽然他算术鬼神难测,但村民并没有那么多东西要算。现在包围这里的都是远近的大妈,这几个月里周心陌将大妈的战斗力领略得清清楚楚,五体投地,头疼加胃疼。
“周神仙,你帮我看看我女儿这生辰八字。”赵大娘递过来一张纸条,说道。周心陌接过来,“嗯,行。我看看。”
“您看看我女儿的八字和您合不合?”周心陌刚刚呷了口茶,拿起来欲看,便立马吐出一口水,“啊?”
“赵姐!你这样可不厚道啊!”背后有人叫道。“就是!就是”一个大妈又道:“来!周神仙,也看看我女儿的!您看中不中意!我告诉您呐,我家闺女,诶哟!那可是风华绝貌啊!老铁头家的小子看上我家闺女很多年了!我就是不同意!这不,今儿个把您盼来了!”
“诶,得了吧!杜嫂,周神仙和您家闺女站在一起,谁更糙一些哟!”
周心陌“呵呵”“呵呵”地接着茬儿。要是有认识他的在场,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表情!心陌,心陌,人如其名,待人冷淡,就算是相识的也如同陌生人一般。
论相貌的话,周心陌在以前是被评道“苍穹不明,星辰染尘,眼底秋泓,无意可惊”。
小脸,挺鼻,薄唇,似笔描出来一般的眉,一双深邃的眼睛如湖底波澜不惊,他的眼角细细长长略微向上扬起,不是丹凤,但很好看;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整个人如谪仙下凡,这般相貌,只怕是传说中的仙人吧?要说气质,他也似那隐居的仙人,自然出尘。
他就是一泓秋水,波澜不惊,与世无争,透着凉意,肃杀的秋意完全融入到水的每一个角落,并且被水包容藏匿起来。
“咣当!”一个大妈撞到了卦台前的招牌,她刚要去扶,就被周心陌拦下来了,“马大娘,不用了,不用扶了,我正好打算收摊了。”
“哎哎哎?这怎么行呢!周神仙你还没看过我家的呢!”“就是啊,周神仙,再看一会儿吧!”大妈们往前簇拥过来,手里高举着自己闺女的生辰八字,叫嚷着。周心陌一边说“抱歉”“下次,下次”,一边手下飞快,将东西整好,扔进小箱里面。只见他脚步移动,身形立马从一堆大妈中突围出来,腋下夹着他的招牌。
“诶?周神仙,等等!等等!”
周心陌哪里敢等,撒丫子地往前跑。大妈团赶紧跟上。他左拐右拐,路线难测,不一会儿就甩掉了大娘们。大娘一个个气喘吁吁,诧异周心陌居然消失在她们眼前,难道他一个外来人对徐家庄比我们还熟?
“不愧是周神仙!聪明!机智!我女儿一定要嫁给他!”有大妈喊道。
众大妈想道:对啊!这不就更加证明了周神仙的厉害吗!嗯!我家闺女有福了!
不知在何处的周心陌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
他走进自己租下来的屋子,将手里的物件随意一扔,便盘膝坐到了床铺上。箱子、招牌安静地飞落了地,躺在墙边。
周心陌闭目了一会儿,自语道:“这几日,我便来接你。”
他看向窗外,那正是柳风方向。
柳山有异兽作乱之事,柳风城里的人还不知晓。县令封锁了这个消息,既然有修士来了,他不想搞得人心惶惶。不过,暗地里紧急加固了城墙,也疏通了道路,必要时刻能够疏散群众。
柳风西北。
“大爷,嘿,别走啊!大爷,给点吃的!行行好!”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拦住神色匆匆的男人。这个男人衣衫不整,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胭脂味,显然是从前面的“仙衣坊”逃出来。
他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刚才进小相好的房间,就听到了家中悍妻从两条街开外的怒骂声。凭借他多年练出的听力判断出来,这脚步声显然是冲这里来的。二话不说,便夺门而逃,那知刚刚出来,又被这小叫花黏住了。
“起起起起开!我对男人没兴趣!诶!诶!诶!这个手链是小凤仙专门给我做的,你也敢动?”男人高举双手,死命地推开这孩子。心里真是急得很啊!痕迹都没处理掉,要是被老婆抓到了,指不定从哪条街开始滚呐!
他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忙忙地用手搓着脖子,想把小相好留下的吻痕擦掉,“妈的,这太难擦了!还有你,赶紧起开!听到没有!”
小叫花死死地挂在男人的背上,而男人一面拿手搓脖子,搓得通红。
“大爷,你别走啊!赏小的点钱就可以了。我还可以擦掉您脖子上的吻痕啊!”小叫花说完,还嗅了嗅,“香,真香!大爷,是不是把你美死了?”
“嘿嘿,小孩子瞎说什么呢!你说的是真的?真能帮我擦掉?”男人一喜,他思衬着自己也跑得够远了,只是这脸上的口红太难解释,“呐!大爷我就大方点!给你钱,快想办法!”男人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
“好嘞!”小叫花叫着,往手上吐了口唾沫,直接按上了男人的脸。
“叫花子,待会儿你死定了!”
“嘿,大爷!我给你排忧解难,你还这么咒我?”他嘻嘻笑道,从男人身上跳下,“好了,大爷!小的先闪了!”
男人一愣,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玲珑的镜子,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他照了下,果然没了那口红印记,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一丝可惜。“好样的!小子,我先走了!记住,待会儿要是有个猪一样的女人来问你……”
“我就说没见过!”远远地传来小叫花的声音。
“好好好!我去酒楼躲躲!”说着,他一溜小跑就躲进了一家酒楼。
小叫花子把铜钱塞进怀里,左手把玩着一条散发着香气的手链,右手食指上甩着一串钥匙,“嘿嘿”笑着,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诶,周神仙怎么今天不坐摊了?”农民大叔来到周心陌空着的摊位上问道,四下张望。旁边一人见了,说:“老徐啊,人周神仙今天早收摊了。”
大叔歉意地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少年,章有鹤微笑,示意无碍。大叔又问:“啊?今天怎么这么早?”
“还不是那几个婆娘,非要周神仙看看她们闺女的八字,看看和周神仙合不合,有没有中意的。”
“这……这怎么办?”大叔回头,一脸不好意思,“小兄弟,这……”
“大叔,没事的。见不到也算了,我们去柳风也有要事,要不是徐家庄顺路,我们也不会来看看。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章有鹤抱拳道。
“诶,也罢。那好吧,大叔耽误你们那么长时间。主要是周先生家在哪儿我们没人知道。既然你们忙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路上小心啊,孩子们。”
徐希月笑道:“大叔您不必担心,这儿离柳风也就几步了,放心吧。那我们先走了。大叔再见!”
“哎,好吧。再见,孩子们。”
待三人走出徐家庄后,徐希星撅了撅嘴,“可惜了,没见到周神棍,不然,可要跟他好生玩上一把!嘿嘿嘿……”
“谁知道那周神仙是谁,万一他真是世外高人呢?指不定谁玩谁呢!所谓大隐隐于市,修士之中不乏一些能人前辈隐居在市民之中。”徐希月照样敲打一番。
“姐,你向着我一点会死啊!”徐希星不满。
“诶!诶!疼!疼疼疼!姐,我错了!”
小叫花子懒散地坐在路边,眼角余光瞄到不远处的一个胖女人。“诶,小叫花,我问你件事儿,”胖女人果不其然上前来询问。叫花子看了眼女人,远看倒没什么,近看之后,小叫花内心表示十分理解那男人。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肾虚的男人?”
小乞丐一愣,随即想到那个脸色蜡黄的男人,咧着小嘴笑道:“那位大爷啊?见过,我见过!出手可大方了!那您就是那个他说的长得像猪一样的女人吧!”小叫花露出一口小小的白牙,和他脏兮兮的小脸形成鲜明对比,很是可爱。
那女的听到之后脸色一沉。
小叫花扯着嘴角,暗道不好,“那个大爷说的,他让我这么说的,要是遇到一个像猪的女人就说我没见过他。对了,他似乎匆忙之间把这个掉了,好香的!”小乞丐迅速从怀中摸出手链,递给女人。
“反了他了!很好!小乞丐!看我不拆了他!”
小乞丐看着女人一攥拳就捏碎了手链,吓得一哆嗦,随后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肚子,“夫人,小的我三天没吃了我又有功劳,你看……”
“拿去吧,这件事你干得很好!”猪夫人直接丢过来一只小袋子。
“谢谢,谢谢夫人的大恩大德!我最后看到那位大爷是走进一家酒楼了。”他好心地附赠了一个消息,然后目送着女人远去。他朝着远方抱拳道:“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会谢你一辈子的!”
“我去!这么多钱!果然是有猫腻啊!嗯,得去裘叔那儿去汇报了。”
裘凌在茶铺上盼着星星盼着月亮。茶铺小二几度想要开口,询问裘捕头到底何事如此心急,但他不敢,只好跟着裘捕头张望官道远方。
“那是……来了!哈!太好了!”他终于看到远处快马来了三个人影。他也不去多加确定,“倏”地起身,腰间的佩刀撞得桌椅咣当响,“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终于来了!柳风安全了!”这个留着两撇威严的小胡子的捕头此刻像个拿到糖的小孩子一样欢喜。茶铺的小二在棚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裘凌,这还是那个严肃的裘捕头吗?
裘凌脚步匆忙迎了上去,见着三个少年郎牵马走来。三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裘凌丝毫不敢小觑,反而是毕恭毕敬一一抱拳道:“三位尊客,在下柳风捕头裘凌。想必三位定是为柳山之事来了。三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在下先代柳风全体老小跪谢三位尊客。”说着,便拜伏了下去。
徐希月姐弟二人,脸色一急,不知所措,好在章有鹤有见识,上前一步,接住裘凌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道:“千水章有鹤见过裘捕头,裘捕头可折煞我等了,不必行礼,反倒是我等要给长辈施礼。”章有鹤拿着宗门令牌抱拳鞠躬,徐希月拉着弟弟也跟着行了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裘捕头对这位少年才俊心生好感,“此事紧急,多有怠慢,不知三位可否立马随我进城?县令已经愁了好几天了。”
“也好,家师也早已叮嘱,尽快除兽,保得平安。”章有鹤点了点头,恭敬地道。裘凌做了个“请”的姿势,便上前带路。
茶铺小二看着裘捕头又满面春风地从远方带着三个少年经过进入城门,心中疑惑更甚。他走出柜台,打算开始收拾裘凌用过的桌子,自语道:“不过那三个少年气质倒是不凡,想来是大家族子弟。”说着,小二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晃过去一个白色影子。
他往城门一看,仅抓住一个施施然闪进城门的一角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