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夜起,天仪皇宫再也没有了容德妃,也没有了三皇子,在宫里人眼中,这两个尚健在的人,却永远意味着死亡。宫里有的,只是三皇子的遗孀,以及遗腹子。而这孤儿寡母,再也得不到救赎。
千仪今天,显得很无助,明显有点招架不住了。可她对三皇子妃的怜惜,却表现得那么出色。在人人唯恐躲之不及的情况下,唯有她对那个可怜的女人雪中送炭。
我问自己,报了仇,心里是什么感觉了,安心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明宏的罪,让他死都不为过。我犹豫的就是三皇子妃,这无辜的爱着明宏的女人,她有罪吗,罪大恶极吗?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应该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吗?如果我的报复是建立在这些人的痛苦之上的,那么我和大奸大恶之徒有什么分别。
“是你做的吗?”千仪走着走着,突然在庭院里站定了,她回过头来问我,“告诉我,今天的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啊!”
我嗫嚅了一阵,这件事,我不能对千仪撒谎。千仪看着我良久,眼里一片寂然。
“是奴婢做的。”我咬咬牙,开口道,并跪了下来,“公主,奴婢但凭你的处置。”
千仪低头看着我,失望的神色潮水般涌了上来,“你变了,你怎么变了?你怎么变得和宫里那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一样残忍。乱红,你好可怕!”
我……我好可怕……是啊,我是真的好可怕,我残忍,我借刀杀人,我心狠手辣,我……“公主,乱红错了。可是,你忘了婵儿是怎么死的吗?她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穿着你赐给她她却从来不舍得穿的衣服,描了一个淡妆,静静地躺在那儿,任由身体里的鲜血流走她的生命,她在她最美丽的时候,被污了身子,她也在她最美丽的时候离开,她甚至都没有恨任何人,只是恨她自己那么肮脏……”我说着说着,泪滑了下来,“配不上她的艾哥哥,不忍苟活于世,她那么傻,明宏才是该死的人,才是最肮脏的人。婵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她走了,没带走也没留下任何罪孽。”我抬头逼视千仪,“可是明宏呢,好好地活着,对手无寸铁的吴艾严刑拷打,甚至将他的尸首挂在城楼上示众!他凭什么活得好好的!还有容德妃……”
“那么三皇子妃呢?”千仪打断我,“还有她腹中的孩儿呢?明宏和容德妃罪有应得,那么三皇子妃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也罪大恶极吗?还有潇淑妃,你让她往后如何在宫中立足,明宏最后那番话,或许会激得皇上不轻视潇淑妃,但是潇淑妃还能得到皇上的真心对待吗?”
千仪继续说,“你要替婵儿报仇,我毫不反对,我甚至觉得留着明宏的命,便宜了他,但是你……竟然利用我……你今天是故意把我引到翛然宫的,是吗?”
面对千仪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最后,千仪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屋,留下我一个人跪在院子里。千仪始终都没问我是如何办到这件事的,她在乎,但她不想知道,她逃避一切丑恶的东西,她害怕看见自己一心向着的乱红沦为心狠手辣的魔女。
这次的计谋实施起来太顺利了,顺利得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摸清楚潇淑妃沐浴的时间,然后改了个装,变成了翛然宫的宫女,给三皇子带去一封信,一封淑妃“写”的信,信的内容是约三皇子在翛然宫浴房见面。第二件事,则是在恰当的时候把千仪引到翛然宫,“撞破”浴房中的潇淑妃和三皇子的“会面”。这两件事都进行得滴水不漏,并且其中还出现了很多巧合的意外。
在我作为翛然宫宫女送信时,是把信交到三皇子宫里一个新来的太监手上,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换做在宫中当差已久的太监,必定会有所警惕我的“新面孔”,但是新来的太监就不会有这样老道的经验。
第二个巧合则是会在御花园碰见皇帝,这就大大缩短了丑闻上大天听的时间,而且由皇帝亲眼所见,他的盛怒程度可想而知。我本来把千仪引到翛然宫,就是为了怕潇淑妃和明宏真的有那么点“过去”,隐瞒了两人的见面,想由千仪来做目击者的。可没想到皇帝中途出现了。
而潇淑妃的表现也是一个意外,换做平时,她的贤淑大度,再加上她也没有吃亏,多多少少都会为明宏说一两句好话的;可是她不但没有,反而有点火上浇油的意味,像我一个人在浴房外听到的,和皇帝闯进后的淑妃的表现,简直天差地别。特别是她强调自己是十二皇子的母妃那一句话,我觉得,杀伤力太强了。不管她是不是对明宏有旧情,她都没必要把明宏逼上绝路,但是她确实这么做了,那么她的目的何在?我有一个想法,但是我不愿去想,我不想我眼中最纯净的淑妃娘娘,变成一个城府极深,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十二皇子的前途,不惜通过打击明宏进而打击容德妃的人。
最大的一个意外,就是翩婕妤,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她,如果不是她跑进来,捅破了婵儿的事,皇帝可能会网开一面放过明宏,而翩婕妤的煽阴风点鬼火,彻底把明宏和容德妃逼上了死路。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无从得知。
这种种的意外,都指向一个目标,就是我要的目标,要明宏生不如死!这会不会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