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这么晚了,您找公主啊?”洁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扭头,看见洁儿引着明宬走了进来。
我抬眼看见他,怔了一下,又低下了头,我几乎每次见他都是这么狼狈。他看了我一眼,从我身边走过,“我在前厅等长公主,劳烦洁儿前去禀报,就说明宬有要事相商。”
他找千仪能有什么事?我暗想一阵,没有啊,他和千仪能有什么交集。过一会儿,我看见千仪从内庭出来了,她也没看我一眼。我跪在这儿,正是前厅的院子,能把他们俩在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可就是隔得远,什么都听不到。
两人聊了一阵,便各自散去。明宬走了出来,在我眼前站定,伸手扶起我,“起来吧,别跪着了。”我轻轻挣扎了一下,他又说,“是你们公主允许你起来的。”
我这才肯被他搀了起来。感觉膝盖酸痛,有重物扯着我的膝盖往前曲,跪了十年,还是跪不惯,自作孽啊!我刚勉强站定,明宬却蹲了下去,“六皇子……”我感觉膝盖被他握住了。六皇子这样蹲在一个宫女面前成何体统。不适应这样的碰触,我不自觉地想移动自己的脚。
“别动。”他阻止我,轻轻地按摩着我酸痛的膝盖,他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膝关节,仿佛有一阵暖流渗入我的骨头里去,只消一阵,不适就烟消云散了,他哪来那么好的手艺,要是他以后不当米虫皇子了,还可以出去开间按摩室什么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么突兀,六皇子去给人按摩,呵呵,想着都好笑。
“你笑什么?”明宬好奇地看着我,眼里有了笑意。
啊?我居然笑了出来?“没……没什么。乱红谢过六皇子。”
“三哥已经伏法了,你也该安心了吧。”明宬这句话让我一时反应过不来,他想着又补了一句,“三哥害死婵儿和吴艾,是他罪有应得,只是,三皇嫂和我那未出世的侄儿……”
我该安心了?我如何该安心。从明宬的眸子中,我看见自己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三皇子妃成了这宫里最可怜的人,她的苦,每个人都看得见,还有那个没出世就没了爹的小皇孙。这一切,看在眼里,让我如何安心,我真的是心如蛇蝎的人吗?我看着明宬,想问他,我真是那么坏吗,我看到三皇子妃这个样子,我还该安心吗?但我没有问。
可是,大家看不见的苦呢?婵儿的家人,吴艾的家人,明宏带给他们的伤害又有谁看得见了,容德妃之前甚至还拿婵儿的家人来威胁千仪。婵儿被侮辱,吴艾被酷刑折磨至死,还被悬尸城头,这些,就没人看见了吗?如果为了三皇子妃,放过明宏,那么婵儿和吴艾的家人,谁来告慰!想着,我握紧的拳头,明宏的事,确是打鸭惊鸳鸯,那么对三皇子妃的罪孽,就让我来背吧。
“别想太多了,过去就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强求不得。”明宬看着我的脸色不妥,安慰我道,“回去好好歇着吧。”
明宏的事,就此过去。皇家的亲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淡薄。说到底,这皇家的人,才是这个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啊。
皇帝这边,刚依律下旨阉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并因为儿子的一句话激怒了自己,还附加了一个处置,挑断了儿子的脚筋,让他好好“活着”,看自己对淑妃的圣宠不衰。如果说皇帝在得知明宏行为不检时,不忍下判决,是还存有一点善心,那么在他听了明宏最后那句话之后,要挑断明宏的脚筋,那么他们的父子情分就荡然无存了。
太后那边,孙儿刚伏法五天,就急忙下旨赐婚了——千仪和莫君锐,明宬和丁琅嬛,这两双璧人,可谓众望所归。原本婚期定在年底,可是千仪和明宬双双去求太后,要求延期,太后拗不过他们两个,婚期一推再推,最后定在明年秋天。
原来明宬找千仪就是为了这件事吧,他们是如何达成协议的?我无从得知。
赐婚后,千仪依旧闷闷不乐,我真想知道她为什么对莫君锐这么……可是她最近不大搭理我。
而比较奇怪的一件事,明明千仪跟太后说她要的人是顾展延,但是太后赐婚的却是莫君锐。看来,千仪在这件事中,依旧是个被牺牲的人,说什么让她自己选,只是个幌子而已。顾展延身后的家族有财,而莫君锐的身后,是一支为天仪打江山的军队。这才是重点!那么不管千仪怎么想,这都是一桩政治婚姻,如果她和莫君锐彼此珍惜,那他们会是鸯侣,否则,则会是一对怨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