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仪京城仪都。
日已偏西,残阳如血。长怿侯府的马车缓缓驶进城门,我掀起窗帘,京城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繁华不减当年,可谁知道,这平静下隐藏了多少暗涌。
离开雾焰山时,若荷本来想跟着我走的,可我怎么可能让她抛夫弃子的跟着我。我把千仪给我的银票给了她,嘱咐她要好好过,山里的生活很平淡,但是很幸福,要她惜福。她听我这样说,立马就哭了,她和我一起闯荡过所谓的江湖,知道我一旦现身,会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问我是不是预备有去无回了。我也不知道,只说无论我在哪里都会过得好好的,让她不用担心。说完我就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若荷就在后面跟着马儿跑,一边跑一边哭,我就是不回头,可是眼泪无声地流着。一旁的顾展延看着眼前的情景,神色凝重。
“在想什么?”马车里的顾展延唤回我的思绪,我回过头,笑着摇摇头,问他:“我们这就去将军府吗?”
“不。”他说,“先到侯府,安顿几天,从长计议,再去将军府不迟。”
阔别京城四年,此番回来,我发现心中竟是如此的平静。只是,怕只怕如今的形势容不了我平静多久了。上京的路上,天仪这些年的大事顾展延都给我一一说清楚了。
民间不知朝廷事。这些年民间只知道皇帝老儿还是承和帝,天仪还是姓明,但是却不知,朝中早已风云变幻好几番了。目前除了三大侯乐然王没必要动也动不了之外,其余的人,没有一个逃得过他的魔掌的。天子朝臣都成了他乐然王府的忠实奴仆了。对承和帝矢忠不二的臣子,要么架空权力,要么贬官流放,再不成,就直接找个理由给杀了;立场不坚定的,自然成了他乐然王的人了。新换上了的官员,莫不对他俯首帖耳。实在动不了的,像树大根深的左相丁耿尧,就好好供着。
而军权,则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也最难得到的。天仪有三员大将,兵权分管在他们手里。骁骥大将军莫君锐率领的莫家军是天子亲兵,对皇帝死忠,最难拿下。其二是长年在戍守北边边境的闻人达将军,闻人家族听命于天仪三大守护家族,就是三大侯,连皇帝都叫不动。最后一个则是乐然王的宝贝女婿何睿恩,此人本是他囊中之物。
因此,眼下乐然王对莫君锐动手了。两个月前,皇帝听了国师的“进言”,突然在早朝时下旨,说要替六皇子报仇,攻打赫彰,一个炸弹在朝中爆炸。这个馊得不得了的主意,不过是一个诱饵,就为钓大鱼而已。所谓国师,不过是去年皇帝私访乐然王府带回去的。而莫君锐自然是不同意的。此事僵持不下,不了了之。奇怪的是,一个月前,右相大人在京城逮了个赫彰人,说是送信的密使,送进吏部大牢。待牢里几天,右相大人天天到牢里报到,亲自监视逼问密使,以示他对皇帝的忠心耿耿。几番严刑逼供,所谓的赫彰密使的嘴终于被撬开了,原来他是赫彰某郡王和莫君锐大将军的信使。
莫将军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出,天仪震惊。可是在民间,莫君锐的威信甚高,老百姓都拥护莫君锐,说右相诬陷莫将军,这就更让皇帝光火。更糟糕的是,在莫家军的兵营里,莫君锐的书房里搜出了莫君锐亲笔签名的一封给赫彰某郡王的信。这就更坐实莫君锐的“通敌”。而不主张打赫彰,就证实了他的“叛国”。
听顾展延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冷笑。我就说嘛,四年了,乐然王还没把龙椅弄到手,原来是时机未成熟的原因。这会儿他朝中都要打点好了,终于忍不住用这么拙劣的诡计来算计莫君锐。
长怿侯府到了,侯府管事领了一众下人在门口列队迎接。京城的长怿侯官邸没有女眷,也就没有玄洲长怿侯那么多的是非。在玄洲,顾展延把我领回侯府时,我发现他不仅娶妻纳妾了,还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而他那个正妻,看见我跟着顾展延回来,头发都想竖起来了。我只在那儿住了一天,她就把我和我脸上的刀疤以及我的祖宗十八代给嘲讽个遍了,真不知他那个妾室是怎么熬过来的。
将安顿我好后,顾展延说要出去打探一下消息,让我好好休息,临走时还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瓶子。我一看,竟然是以前鬼医给我的凝肤露,不知道他去哪儿找来的,鬼医还在京城?我打开瓶盖,芳香扑鼻,又看看镜中自己脸上丑陋的刀疤,想到千仪,叹口气,还是把伤口治了吧。
不知道顾展延会带回什么消息,千仪现在一定很需要人安慰,为什么顾展延不立刻让我见千仪……想着想着,我就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