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颜轻轻蹲在蓝语的病床前,将她一把长发握在手心里轻轻地用手指帮她梳理起来。缓缓说“我刚见过医生,他们说小语要做开颅手术,所以小语要剪掉头发……”
她蹲在地上说“小语知道的话肯定不愿意,好在她现在正好睡着,小净过来帮我扶着她。”沈珺颜轻轻说着,让蓝净帮她轻轻托起蓝语的头,她用手里的剪刀一点一点将蓝语的长发剪落下来。她每一剪刀下去,就有几滴眼泪落下去,涔进蓝语的黑发里。
“小语最讨厌别人动她头发。”沈珺颜蹲下身来将落在地上的蓝语的长发,一缕一缕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你决定让她现在就做手术?手术的危险性很大,以小语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怕她撑不下来。”蓝处成看沈珺颜将蓝语的那一把黝黑的长发,细细的编起来。
“现在就做。”沈珺颜神情十分冷静,她说“她是我沈珺颜的女儿,她会坚强,会醒过来。”
蓝处成直直的望着妻子尽力挺直起来的背,薄薄的。她消瘦了许多……
“那你去休息一下,我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让尽快安排手术。”
“我已经和医生谈过了,手术就安排在明天早晨。”
“……”
沈珺颜抬头望着蓝处成那种忧虑的脸,疼惜的目光深深的望进她的眼底。
“我没事,”她伸手握一握丈夫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被蓝处成反手握进掌心。
“你怎么又来了?”张奕民望着一身风尘的秦碧尧说。
“蓝语呢?她在那里?”秦碧尧开口就问。
“她回去了吧,好久都没有来过。我电话里和你不是说过了吗?”
张奕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秦碧尧,眼底有被思念的痕迹。
“我以为你早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张奕民低头摆弄着手底的画作。
“我也以为我可以整理好。”秦碧尧语气十分怅然。
张奕民诧异的抬头望着他,好似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人。
“怎么?连你也觉得不可置信吧?我自己也是,我曾经是多么潇洒不轨的人,何时如此牵念过一个人?哈!”他嘲弄的一笑。打开一听啤酒灌下肚子。
“你没有那她其他的联系方式?”秦碧尧问。
“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只知道她回去了厦门。”
“厦门?她家在厦门?”秦碧尧似抓到了一点线索,欣喜的追问。
“不过——”张奕民愣一下说“我见过那丫头的男朋友,非常阳光帅气的小伙子,他们十分般配。”
秦碧尧闻言,头也没抬说“我见过他!”
“那你确定好要去找她?”张奕民问。
“是!”
“如果没有结果呢?”
“至少在我四十几年的人生里不会后悔。”秦碧尧答。
“我看你无药可救!”
“她是我的灵丹妙药!”秦碧尧笑着说。
张奕民怔怔的看看他,然后摇一摇头,走进里间,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说“到了厦门,你可以先去**出版社去一趟,他们可能会提供给你蓝语的联系方式。”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秦碧尧一把拎起还没有放稳的行李准备转身就走。
“今天就去?”张奕民惊问。
“速战速决。”
“这哪里是恋爱的姿态?”
“我已经被这样的感觉折磨的不成样子,就想赶紧见到她,告诉她。”
“哎,你真是——像中了情毒。”张奕民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出去开来自己的车子送他。
“又有人问蓝语的联系方式。”胖的有些可爱的主任从柯南身边走过的时候说。
“哪里?又要采访她?”柯南起身收拾着手下的资料说。
“秦碧尧,知道不,就是那个国际画廊的老板,在美术界非常有地位的人。”主任神神秘秘的样子,悄悄说。
“秦碧尧?他要蓝语的联系方式做什么?”柯南想起在瑶里的时候,他曾经拿走几幅蓝语的画作。
秦碧尧很轻松的在出版社拿到了蓝语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他笑着走进电梯。
电梯里,柯南焦急的抬腕看一看时间,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机票来查看。秦碧尧抬头微微皱一皱眉,这不是在瑶里见到的人吗,那个和蓝语一起淌水玩闹的男子。他细细的将眼前这个年轻人打量一番,雪白的衬衫,黑色长裤,头发修剪的很短,看起来十分清爽。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很是英挺。
柯南发觉有人看他,也回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白色的盘扣短袖衬衫,青色的亚麻长裤,一身十分闲适的装扮,却让人无端觉得高贵。他是个有身份的人,柯南想着回过头来。
走出电梯的时候,秦碧尧又回头望了柯南一眼,目光和柯南目光对接,柯南一怔,秦碧尧冲他微微一笑,点一点头转身走了。柯南愣在那里,这个人我认识吗?好像不认识啊,那他干嘛那样端着姿态的冲我微笑?!!不知道不知道,随便他是谁谁谁……
柯南甩一下头,抬手挡了一辆出租直奔机场。
手术室的门上一直亮着‘手术中’三个大字,沈珺颜、蓝处成、蓝净,三个人焦急的站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二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蓝净的手心里溢出一层细汗,可是身上却无端发冷,她环抱着双肩,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着。沈珺颜坐在走廊的椅子里,目光呆呆的望着‘手术中’三个大字,似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她在心底默念,“小语,你一定要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要原谅妈妈,你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妈妈……”蓝处成站在妻子身边,一手紧紧的握着妻子的手,给她力量。
四个小时左右,手术室的门头上‘手术中’的灯突然灭掉,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带着大口罩的医生疲惫的走了出来。“手术很成功——”沈珺颜紧张的神经在这一句话后,似突然断了的弦,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慌乱。
蓝处成走出病房,站在通道里抽了一支烟。
“爸,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起烟来了。”蓝净走过来,望一眼父亲疲惫的样子说。
蓝处成笑一笑,“偶尔抽一支解解闷。”
“你妈妈睡着了吧?”蓝处成问。
“嗯!她太过劳累紧张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蓝净搓着双手,太阳望着父亲。
“对这事情有许多想问的吧?”蓝处成笑着望一眼蓝净,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
“小语的父亲并不完全因为抑郁症而去世——”蓝处成顿一顿,似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他在强迫你妈妈的时候,你妈妈反抗在他胸口刺了一刀。谁知道他后来并不治疗,一直看着伤口化脓,感染。直到他快不行了的时候,他才联系我,我见他的时候,他将胸口的伤口给我看,请求我,留下小语,好好照顾她。”
“董逸之,是个极致疯狂执着的人,又是个单纯的傻子。”
“你妈妈生下小语后一直生活在往事的阴影里走不出来,她一直被那件事情折磨着,煎熬了这二十几年。直到小语出事,往事被翻起来,她才似突然醒悟过来,她心底十分爱小语,可是总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你妈妈心里很苦。她常常问我,如果当初没有生下小语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她心底比谁都苦。”蓝处成说完目光望着远方,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我没有照顾好她们,让她们两个在这二十几年的岁月里吃了许多苦。”说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蓝净抬手拍着他的背。
“爸——”蓝净叫了一声,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看他微微弯下的背眼里酸涩。“小语不会怨你,她那么善解人意不会怪你和妈妈。”
“小语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在某些方面很像她的生父,她对爱的需索对感情的认知都十分单纯却又纯粹。”
“爸,不要把小语和董逸之连在一起比较。”
“小净,董逸之虽然做过错事,但是他是个不错的人,清雅,有才。我希望在小语的心目中,他都只是那个清雅,有才的人。”
“所以你和妈妈都不愿意说出实情的真相?”
“说出来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小语更加不堪难过。何不让我们在她心底描摹出一个完美的父亲?”
“在她心底,你才是她的父亲。”蓝净抬眼望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大度慈爱的男人。
“我知道……”蓝处成说着,抬手摸一摸女儿的头。“时间真快,你们似乎是瞬间长大。”感慨万千。
梦中,蓝语独自走在一个狭道里,天空特别暗沉,似乎有急骤的雨马上就要降落。她慌忙的奔跑,可是狭道似乎长的没有尽头。她想要停下来歇息一下,刚站下来喘息,后面就走来一个人,黑衣黑裤,蒙着脸,手里握着一柄发着冷冷光亮的板斧,向自己劈来。她“啊——”的一声惊叫,惊醒过来。
蓝处成闻声奔止她的身边,一把握起她的手,见她从梦中缓缓的睁开双眼。
头上裹满纱布,只露出两只微微肿起的眼睛。她动一动,望见站在身边的蓝处成,嘴巴嗡动着,微弱的叫了一声“爸爸,我疼。”
蓝处成眼眶湿润,轻轻说“爸爸知道,爸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