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很早就见过那副画,那是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一个叫做幻光岛的地方玩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林子里写生,我们在溪水边玩,她走的迷路走进一间木头房子……”
蓝净记得蓝语这样对自己说过。她又转述给母亲听。此刻她才明白母亲早晨为何会说出那样凄冷的话,原来亦只是怕失去。
“幻光岛—我记得那个地方,那是你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因为听到这个名字,你爸爸还训斥了你们。因为—董逸之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这样看来,小语很早之前就误入过他的房子?!!”沈珺颜似瞬间惊觉。
可是说出的话,就像利刃,已经伤到对方,无法收回。
秦碧尧在专访过后等待了两个多月,都没有得到蓝语的任何消息。连那些最为擅长寻人出来的记者,亦似乎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秦碧尧有些气馁,心底似有无数只蚂蚁每天都在啃噬着自己,他无心工作,无心应对那些莺莺燕燕,无心在温柔乡中流连。
他频繁拨电话给张奕民,以至于张奕民一接到他的电话开口就说,“我没有那丫头的消息。”
他只收到了一本,张奕民寄给他的蓝语的漫画,书名叫《逃》。
第一次翻阅一本漫画,他觉得自己突然变的像个傻子,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变的失去了曾经那个洒脱不轨的自己。
他俯身在灯下,水晶灯霍霍的亮光,照的整个房间似白昼一般,房间大的空旷。可能房间全部用了白色调,所以着眼之处只觉廖略的清冷。秦碧尧望着漫画里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目光轻灵的望着漆黑的夜,似在等待什么,却又似在寻找。大片大片的黑暗里,那一扇开在黑暗里的窗户,散发出橘色的灯光。不知道是灯光打破了那样无尽的黑暗,还是黑暗吞噬了那样点点灯光……
《逃》,他细细的看着这个字,他不知道这个叫蓝语的女子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但是当他看到这样一本书,这样一本没有多少文字注释的漫画时,觉得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孤单的彷徨的独自行走在路上。亦似乎有一种东西牵引着她,让她眼里充满希望,以一种寻找的期待的姿态行走。像个缺爱的孩子。
要么去找她?他这样问自己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潸然的笑,却又十分肯定的拨出了一通电话“rose,帮我订一张明天飞往中国南昌的机票。”
“蓝净,你在那里?”接到季风打来的电话,蓝净这次意识到自己没有打电话和公司请假。
“对不起,我现在在家,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没有来及向同事交代。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蓝净疲惫的声音,本来压着一肚子火气的季风没能发泄出来。反而有些担心起来。却又觉得不便表现的太过,所以淡淡追问了一句“家里的事情严重吗?处理的怎么样了?”
“有些复杂……”蓝净的声音黯然,沉沉的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需不需要我帮忙。”季风问。
“不,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如果公司没有太要紧的事情的话,我想在请几天假,过两天上班。”蓝净抚着额头,望一眼依旧昏睡着的蓝语。
“好的,那么等你回来了在说。”
挂上电话,季风愣在那里。
早晨他偷偷去看过自己的父亲,心脏病再次发作,送到医院抢救,嘴巴里插着氧气,脸色灰白,整个人枯槁的不像个样子。他就站在窗外,望着那样昏迷的自己的父亲,想起他曾经呵斥他们的时候洪亮声音,想起他曾经站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恐慌的伟岸身影。那样的他已经不在,病床上躺着的似乎只是一个年老的,衰弱的灰败老人,脸上的沟壑深刻,或许因为疼痛眉头紧紧的皱起来。季风就站在窗口,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季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将双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肩头,拍一拍在拍一拍。说“他上一次突然病发被送进医院的时候,问我你会不会过来看他—他突然老了,不在是那个时候的他了。”
季风转过头来,望着姐姐。她依旧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红裙,真丝的面料,发着淡而清雅的光泽。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她还是那样喜欢穿一条明艳的红裙出门。
“以后不要在穿这样的衣服。”季风望着她皱一皱眉头。
“这是一种对抗的方式,”季秋低头望一眼身上的衣服说“这样日日见,才会渐渐释怀,或者麻木。”季秋不看他,说完之后,从包里摸出一盒大卫杜夫,抽出一支含在嘴上。
季风伸手就拿了下来,“这里是医院。”
“给我,我去外面抽。”季秋有些烦闷,不耐烦的从他的手上拿过烟来,转身就看到帮父亲做了手术的那个年轻的主治医生。
“你好李医生。”她见医生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烟上,突然局促起来,慌慌问了一句,将手里捏着的烟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如果想抽,到那边通道里去抽吧。”李医生眼神和暖,望着她说。
季风听见这个医生的话,惊讶的抬头望一眼满脸绯红的姐姐,在打量一下这个年轻的医生。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少抽一点,女人抽烟对身体危害很大。”医生双手插在兜里望着季秋,没有想要走开的意思。
季秋浅浅的笑一笑,转移话题说“我父亲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让护士刚刚给他打了一点助眠的药,估计还有四五个小时之后吧。”他抬腕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累吗?要不要去那边喝杯咖啡。”
季风就站在病房的门口,望着不远处那个一向精明能干的姐姐突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局促的样子。他目光又望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很高,身材偏瘦,穿着白大褂的样子看起来异常清爽。眼睛里一直藏着温暖的笑意,看起来很舒服。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在心底帮姐姐把了把关。
季风估摸着陈家业要醒的时候走出了医院。他依旧无法面对清醒着的他,依旧无法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问候他的身体。
季秋送他出去的时候,他突然说“那个人不错。”
“谁?”季秋一愣,抬头问。
“早晨那个请你喝咖啡的年轻医生。”季风说着望一眼姐姐。“你该成家了,小心在过几年年老色衰嫁不出去。”
“李医生?那是他的主治医生。”季秋目光闪了闪说。
“看的出来,他对你十分有心。”
“他拿老爷子的钱,帮他治病,所以对病人家属十分照顾。”
“我看他也非常照顾你的心灵。”季风笑说。
季秋抬眼望着弟弟,说“你比之前开朗许多。”她故意岔开话题。
“净姐,小语的新书出版了,我想送样本给她看,却一直联系不到她。”柯南的电话打了进来。
“柯南—”蓝净顿一顿,缓缓走出病房,“我在父母家,小语在这边出了点事情,我们暂时都无法回去。”
“小语出事?怎么了,她出什么事?”柯南闻言,一叠连声的追问。
“出了车祸,脾脏受损,现在还在治疗。”
“车祸??!!严不严重,现在在那里,我过去看她。”柯南惊的额头冒出汗来。
“柯南,你别着急,小语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需要静养。过一段时间,她能接打电话的时候我让她拨电话给你。”蓝净疲惫的安抚电话一端焦躁难安的柯南说。
“我想看到她,净姐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看到她。”柯南急切的说。
“医生,我妹妹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都这么多天了。”蓝净和蓝处成站在一边望着帮蓝语检查的医生轻声问。
“我们还需要对她的身体做一些详细的检查——”医生顿一下,语气十分严肃的说“病人意识清晰,但是一直无法苏醒,我们怀疑她脑中有积血。”
“脑中积血??!!”蓝处成惊的向前一步逼近医生,问。
医生一怔,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要怎么治疗,危险系数有多高?”
“如果病人脑中真有积血,就得做开颅手术,不然病人会一直如此昏迷不醒下去。”
“当然,这个手术的风险也相对大一些,病人大致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恢复健康。”本来这样的话医生不该说的如此详尽,可是面对蓝处成一双霍霍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医生不由自主的就说了出来。
蓝净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搁在桌上的水杯,帮当当一声响,杯子滚了一圈落在了地上。病房里突然特别特别安静,初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躺在病床上的蓝语就像熟睡过去一样,轻轻的抿着嘴巴,一副不快乐的样子。
“爸爸——”蓝净叫了一声,早已泪盈于睫。
“先不要告诉你妈妈。”蓝处成话音还没有落地,就见沈珺颜满脸泪迹,缓缓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