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投胎在谁的身上,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有怎么样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这都是无法选择的,惟一可以选择的是交什么样的朋友与什么样的人携手走进婚姻,而时运属于比较倒霉的那种,他哪个也无法选择。一旦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就会有严重的后果发生,他怎么能不思前想后,犹豫不绝呢?所幸还有陈小谦这个偶然结交的朋友兼兄弟,可以在这件事上,商量商量。
“简朴上次遇劫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我不知道那几个人到底属于家族中的哪批势力,不过幸好没有发生什么,要不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死了都不能原谅。”
猪头小队长率队而来,只是一支射出去的箭,至于是谁射出的、背后的主人是谁,时运还无法揣测。
“哥,你家有很多人想害你吗?”
“嗯,我有两个叔叔,如果我死了,他们就是顺位继承人了。我小的时候,我妈就教我,要我装傻。”
“哥,你的失忆……也是……”
陈小谦很想说,你的失忆也是装的……
时运却苦笑着摇头说:“不是,我从台湾转水路到香港的时候,遇到袭击,船出事了,我也就掉海里了。失忆应该是那个时候身体受了重创后造成的。”
“为什么不直接做飞机呢?”
听时运这意思,应该是很有钱的,不会差这一张飞机票啊。
“是啊,我为什么不直接做飞机呢?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到,当时做这样的决定,现在想来真是奇怪的。”
什么都想起来了,偏偏这件事成了结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时运揉着太阳穴,好像又头疼起来了。
“哥,你家里的人都想当族长吗?”
时运点头后又摇头,“权利是一种可怕的诱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就不喜欢。”
“嗯嗯,我知道的,哥喜欢简小姐。”
陈小谦有些黯然地说:“就像我只喜欢苹苹一样,什么TMD权利,有什么用,哪有搂着苹苹来得实惠。”
“嗯,我们都是失意人。”
时运拍了后陈小谦的肩膀,“但做失意人也要有做失意人的态度,我绝不能让我自己在失意的时候,便宜了简直。”
“哥,你想怎么做?”
陈小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我可以输给冷清洋,但我绝不能输给简直。那输掉的将是简朴一生的幸福。”
时运坚定地表完态后,陈小谦双手拍到时运的肩头说:“哥,我支持你,咱们明天就走。”
“你不在家过年了?爹娘怎么办?他们盼你多久了,你要是不在家过,他们会伤心的。”
陈小谦和自己不一样,人家是有父有母有家的人,怎么能说一句走,就能走呢?这未免……
“这个……”
陈小谦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下肩。是啊,怎么没想到这事,如果现在走,爹娘一定不会让的,但自己若是不走,小时哥那里也耽误不得。
时运不想让陈小谦左右为难,笑了笑说:“你还是别回去了,回去只能徒增伤心,你只要把我送出山,我自己就能回去。”
“那怎么行?你也不认识路啊。”
陈小谦哪里敢让时运一个人回去,连忙摇头。
“没事,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不会出事的了,而且我也没有打算来回倒车,又火车又汽车的,用你们这的话来说,折腾到地方黄花菜都凉了,我到县城后,坐火车到离你这里最近的大城市,然后坐飞机回去。”
一切的一切,时运都想清楚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人活着,可以做一时的缩头乌龟,不能做一世的。等自己回去后,和简朴说明白自己想起了所有,自己是个日本人,还是个危险分子,自己不能娶她,不但不能娶她,自己谁也不能娶,然后,自己就给野平正男打电话,让野平正男来接自己,那些躲不过的东西,让他们统统都来吧。
“这可以吗?”
陈小谦还是有些不放心,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时运又一再坚持,陈小谦只得同意。
第二天一早,时运在陈家父母十八里相送的场面下,离开了这个住了近一个多月的深山,带走了大山深处每晚回荡的阵阵狼嚎。
直到许多年后,陈小谦和自己母亲提起时运时,陈大娘还会想起,“那孩子的嗓子真不错。”
延海机场的接机口处,新马泰半月游回来的简朴,在其母黄菜花眼里,好像比去的时候清爽了些,一旁相陪的冷清洋,瞄了一眼冲着自己苦笑的李苹,什么都明了了。
前面走着母女两个,冷清洋和李苹故意落后了些,悄悄地说话。
“没劝住?”
冷清洋问。
“没,我无能为力了,简朴一定要嫁给简直。你这边呢?”
李苹是佩服简朴了。平时怎么没注意到简朴有这个恒心毅力的,决定了什么,谁也说服不了,看起来很柔和很好说话的人,竟是个倔头。怪不得能读两个博士学位,还真有一股子谁也惹不起的劲头啊。
“简直稳如泰山,且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
若说李苹震撼不了简朴,那么简直对于冷清洋来说,就是死角。这么多年,冷清洋还没有输过谁,就是拿简直没有办法。甚至想出了花巨资找杀手花开回来阻止的方式,却仍是没有行得通。花开那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不如,你向简朴求婚吧?”
李苹此话一出,冷清洋瞬间石化。
“别弄那个样子,你的那份心,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以前不支持,是觉得你和简朴在一起生活,会了无情趣的,一个闷,一个冷,配在一起,一点快乐因子都无……”
李苹说到最后,总结了一句,“但你总比简直强,你怎么说还有个喜怒哀乐,简直……像坐化入定的老和尚,最主要的还残疾,谁知道有没有男性-功能,我可怜的简朴……”
李苹果然总是从最实际的东西分析。
冷清洋彻底的默了。
原来自己在别人心中就是这副形象啊。若不是凭空杀出来一个简直,自己这还真是无可救药了呗。有没有搞错,人家不就是智商把情商全占了加之不会表达吗?难道真有李苹形容的那么悲惨……
于是,当走到前面的母女两个回头来望时,只见李苹一副悲天悯人的风中凌乱状,而冷清洋万古不变的磐石凝固样,愣了。
“哥,李苹,你们快一点啊。”
简朴催完,两个人才有所转缓,互瞪了一眼,跟了上去。
回到家后,黄菜花和冷清洋刚坐稳在客厅,简朴把行礼拎到卧室正想清理,李苹却不管不顾地把她拉起,带到了黄菜花和冷清洋的面前。
“简朴,冷清洋有话和你说。”
李苹的神来一句,把简朴和黄菜花都弄愣了。
简朴看着有些窘态,并耳边已经微显红色的冷清洋,不明所以地问:“哥,你有事?”
“我……”
无论做什么大事,都可以雷厉风行的冷清洋,在简朴这里终于尝到了吞吞吐吐的滋味。
“什么?”
这回不只简朴追问了,连一旁坐着的黄菜花也忍不住问:“小洋,有事你就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是啊,就是因为是一家人,这话才不好说的。太熟了真不好下手。冷清洋郁闷啊。如果不是一家人,哪里还轮得上那么多的混蛋插进来啊插进来。
“快点啊,冷清洋,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苹急了。
想到再不说就要关乎男女性别混淆的问题了,冷清洋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单膝跪地的动作,从衣兜里挑出来预备了有十年的钻戒,递到了简朴的面前,一脸深情地说:“简朴,嫁给我吧!”
“啊——”
简朴呆了。完全没有预想到会是这个场面,而黄菜花更是有些木,这是演的哪出戏啊?怎么之前没有人告诉她啊。只有李苹十分得意,想着这招指定能成。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挽救了好友的一生幸(性)福。
单膝跪地的冷清洋却是最紧张的。他之前想过无数次的求婚,今天总算是做出来了,却与之前预想的并不一样。特别是看到简朴的脸上只有惊,没有喜,只有感动,没有激动的时候,心更是凉了。
其实冷清洋并不想现在说的。他也知道这不是最佳的时候。这也与他的性格和风格不协调。如果不是事情迫在眉睫,他怎能出此下策。
即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隐隐的期待的,直到简朴真的把冷水兜头洒下……
“哥,我知道你是为了阻止我嫁给简直,哥,你放心好了,我是自愿嫁给他的,我不后悔的,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了。”
简朴满脸感激之情地伸出双手,绕过那明晃晃的钻戒,扶起冷清洋时,冷清洋的心彻底碎了。
冷清洋真的很想问一句,到底是谁拿谁的幸福开玩笑?
“是啊,小洋,既然是小朴自己决定的,咱们就不要管他了,阿姨领你的心意,可你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黄菜花听了简朴的话后,有些明了和释然了,也帮着简朴来搀冷清洋起来。
“阿姨,我……”
冷清洋还在做垂死挣扎。黄菜花却根本没容他说出口,直接抢道:“小洋,你是阿姨的儿子,阿姨绝不能允许你做傻事,这个死丫头,阿姨管不住了,你……阿姨怎么也得对你负责,要不阿姨对不起你那早起的爹……”
话还未说完,黄菜花竟忍不住地落下两滴泪来。
“阿姨,冷清洋说得都是真的,他喜欢简朴,喜欢好久好久了,一直都想娶简朴,只是没有来得及说。”
李苹忍无可忍,连忙在旁帮忙替冷清洋吼着。
“李苹,阿姨明白你的心意,一定是你和小洋商量的,是吧?小洋喜不喜欢简朴,我这个当两个孩子的妈的人还能不知道,小洋要是想求婚,早就说了,他们认识多少年了,还用等到现在,哎,小洋就是护着简朴,见不得简朴受委屈,虽说简朴嫁给简直我不同意,但也绝对不能为了这件事让小洋委曲求全……”
黄菜花说得振振有辞,简朴还在一旁帮腔,“是啊,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这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劝谁了。
李苹和冷清洋同时被雷得里焦外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母女两个没有人相信冷清洋是发自真心地喜欢简朴的,更是发自真心地想娶简朴的,难道真是当局者迷吗?
冷清洋第一次正式求婚宣告失败,这对冷清洋的打击非常大,他不明白自己是做错了哪里,让黄菜花和简朴坚定地以为,他与简朴之间只存在于兄妹情而没有男女情呢?
这成了冷清洋一生也想不开的迷团。
简直出现在门口时,刚巧看到了冷清洋求婚被拒的场面,却对简朴说的那句‘我是自愿嫁给他的’产生了兴趣,薄薄的浅淡得几乎与周围面皮相近的唇角微微挑起,漾出一丝玩味的笑。
客厅内混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防盗门,开了一个缝后又合上。
简直来过又走,退到电梯间外面,一边等电梯,一边拿出电话。
“与那边的合作联系上了吗?”
那边说的是什么,并不清楚,只能听到简直说的话。
“嗯,告诉他,我要51%的控股权,如果他们不答应,其它免谈。”
挂了这个电话,又接通了另一个电话。
“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结婚的地点,我要在日本的横滨,嗯,一定要好好宣传。”
不管是与谁说话,悄然躲在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与他苍白病态的脸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刻的简直,活力异常。
等到电梯后,简直下了楼,进了小区外面的花店。
店主见有客迎门,连忙推销。不管她说什么,简直都像很认真去聆听到一样,而事实却是简直一点也没有按照店主推荐的品种去买的意思。
简直的目光在众多的花枝妖娆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火红的天堂鸟和洁白马蹄莲上。
“我要三支天堂鸟配两支马蹄莲,搭配一小束紫丁香和少许的蝴蝶兰,用满天星搭背景。”
简直的要求说完,滔滔不绝的店主终于闭口无言了。卖这么久的花,还是第一次听到有顾客这么搭配的,这搭出来的得是什么效果啊。
本着顾客就是玉帝的想法,店主还想劝几句,却见简直已经要自己动手去弄了,连忙打消了想法,按简直的要求弄了起来。
“嗯,天堂鸟往后一点,马蹄莲往前,紫丁香和蝴蝶兰洒在最底下,嗯,对,就是这个效果,不错。”
等花束包扎完了,连店主都不得不惊叹,这几句不搭调的花,弄在一起,经简直上下层次的分配,效果竟是出奇的好,更让店主惊叹的是简直的出手很大方,甩下了不错的小费。看在钱的面子,店主热情地送了简直出门,还送简直进了小区里面,那一道平时上下有些费劲的台阶,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这样的小事,简直是不需要自己来的。在别人眼里很近的一段路,以他的身体折腾起来,也会消耗不少体力。完全可以像之前摇控别人那般,打个电话,等在楼下的司机,便可以全权处理,不过,简直却亲力亲为,因为他相信,经别人的手弄出来的花束,一定没有自己弄出的这束漂亮并更有深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简朴,是你自己亲口说愿意嫁给我的,如果以后你后悔……
一朵不老实的蝴蝶兰,刚好从花束里飘出,落到了简直的手背上,简直用拇指和拾指捏起,慢慢地揉碎,——他不允许任何人和物对他的背叛,哪怕只是一片花瓣也不可以轻易在他手心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