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听了这话,直吓出一身冷汗。这贾家二小姐未免有些太直白了。心下想来自己女儿之身,是万万不可答应的。但古书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
妙婈看着苏谨满脸通红的思考样,更加喜欢这个有点秀气的书生,不自禁生出小手去摸他的脸蛋。苏谨毕竟习过武,连忙躲过。看着那只白嫩嫩朝自己伸来的小手,又觉自己可笑。眼前的小女孩八九岁光景,小孩子过家家的话怎么可当真呢?只怕十年以后,她早已经改变了主意,当下便应承下来。
妙婈怎是一个诺言就打发得了的,非要向苏谨要个信物。苏谨想了想,从书袋里翻出草纸,画了一棵桃树在其上。妙婈不解,苏谨便侃道:“等你长大了。看一首古诗叫《桃夭》,你就知道了。”说罢便匆匆离去,心里想着日后这张纸肯定会不翼而飞,便再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八年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又是三月,少女的闺房中和每日清晨一样,传来了读书声。
背《桃夭》的女子正是妙婈。十年的光阴,她没学会多少女红,只把这一首诗背了个烂熟。姐姐常打趣说她这是要去考状元了。妙婈轻笑,不害臊的说道:“我做什么状元郎,嫁个状元郎就是了!”
嬉笑着,忽想起昨日里她去找苏谨玩,他说今日街上有庙会。早起贾先生就带着夫人前去拜祭了。妙婈心里痒痒,撺掇着妙怜偷溜出去,妙怜这些年虽仍然是个温吞的性子,却也被妹妹影响着,变通了些许。一番扭捏之后,便随了妙婈去换衣服。二人拿上平日里偷偷攒下的碎银子,和苏谨、白河通了个气,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初春的生气,弥漫在整座万安城里,不仅街边的树木,城外的寒山,就连路人的衣裳上,都弥着一层淡淡的绿烟。黄鹂儿在树枝上不安生地跳着脚,间或迸出一两声清凉的啼叫,穿过闲云,和着那太阳舒暖的色彩。如此天气,集市上甚是热闹,连着村野女子也有不少。二人见此,也愈加放的开了。买了香草、糖葫芦等物什。又去丝绸店逛了逛,妙婈直盯着那大红绸子发呆。连老板娘都打趣说,这姑娘是想嫁人了。一旁的妙怜却先红了脸,直拉着妹妹跑了出去。
“题词桃花扇,冥冥显未来!题词桃花扇,冥冥显未来。。”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捋着胡须在一个摊前喊道。摊上摆着笔墨纸砚,更摆着许多好看的桃花扇。妙婈登时来了兴趣,不等妙怜犹豫,就拉着她奔向了那个道士。
“二位姑娘。”那道士抬头,见了妙婈,竟是低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随后又重重叹道:“罢了罢了。命当如此,命当如此啊!”这可把妙婈吓了一跳,正欲问,那道士又悠悠然道:“既然如此,贫道就送你们两把扇子吧。再送你们一句话:好自为之。”说罢在扇子上疾书了一首词,搁下笔,小心翼翼的将两把墨迹未干的折扇交与二人,道:“这扇上的题词,上阕写给大小姐,下阕则是二小姐的命数。二位小姐寻个识字的先生,好生记住了这首词。切不可忘。”
“哪用这么麻烦,”妙婈嘴快道,“即是我与姐姐的命数,先生直接何不告诉我二人?”
老道摇摇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啊,贫道言尽于此,词中之意,还请二位自己揣摩吧。说罢便收摊离去,一路摇头一路低声叹息:“难道我大宋,真会亡在这两个女子手里?唉,命当如此,命当如此啊。”
及至那老道走远不见了踪影,姐妹二人还未缓过神来,只各拿一把扇子瞅着。见那扇上写着:
行香子
缠缠绵绵,空误良缘。望长湖,影乱谁怜。忆昔碧鸢,桃瓣依然。笑雾中散,雨中聚,梦中全。
了了繁繁,停罢歌弦。舞秋风,金钏银钿。酒污香袖,元夜灯偏。叹仙因远,人因错,魂因断。
“他说,这是我们的命数?”妙怜喃喃道,似乎还恍若梦中。妙婈听了此话,却故意皱眉,道:“这字我也看不懂,不过姐姐的命数嘛,小妹我倒能窥的一二,八九不离十应该有白师兄。”说罢,自顾自的捧腹大笑起来。“诶呀,你这个臭丫头,今个怎的尽说这些话,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妙怜羞红了脸,娇嗔道,俄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起来:“呀,糟了!这都快黄昏了,爹娘会不会……”“赶快回去啊!”妙婈也跟着叫起来,“被发现就惨了!”说着就提起裙摆,急急匆匆的跑起来。可恨那天,偏在这时落了雨下来,虽说雨点不大,但却有着些许的冰凉,不一会儿,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便聚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姐妹俩的绣花鞋踩在水洼里,溅起小小的白花。没提好的裙摆,也湿了淡淡的一圈。
远处,一匹白色的骏马,正朝着姐妹俩远去的方向低声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