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劲儿很快过去,这时,一股巨大的饥饿感涌上来了。刘玉洲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发出了不争气的声音,于是说道:“这些野人够抠的啊,临死了也不给一口吃的。”
“吃的?喝的都没有!”褚佳慧的脸上的微笑转瞬即逝,淡淡的说道:“你还把自己当人啊!没看见杀猪时,还给猪摆上八个碟的。”
“哪怕一个馒头一杯水都行啊,饿死我了!”听到了挖苦,刘玉洲泄气了,嘟嘟囔囔的说道。
饥饿是能够传染的,听到刘玉洲不争气的磨叨,褚佳慧也感到饿极了,肚子里传出了同样的“咕噜”声,于是,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指望了,不会有吃的,最多是一碗酱汁儿。”
“酱汁儿?”刘玉洲明白了,那时还没有酱油,最好的调味品就是酱汁。所谓酱汁就是现在的大酱用水稀释了的东西,类似现在的韩国人的大酱汤,就是略咸而已。因此有些不解,于是问道:“那东西不是越喝越渴吗?”
“给你讲一个故事!”褚佳慧没有接刘玉洲的话茬儿,淡淡的说道:“晋朝的石崇,你听说过吧?”
刘玉洲的历史知识再匮乏,也知道石崇是谁,何况,他的历史知识不算差,起码比同龄人要好得多。在他的记忆里,石崇那厮可是历史名人,在当代还在流传他的风流韵事。他是西晋开国元勋石苞的第六子,在担任地方领导时扮演强盗抢劫,劫掠往来富商,因而致富。中国成语富可敌国,说的就是这厮。
看到刘玉洲默默的点头,褚佳慧继续说道:“石崇富可敌国,闲得无聊,在吃的方面花样百出,尝到了人间百味。最有名的一道菜就是将饿了几天的鸭、鹅放在笼子中,笼中放一个装着酱汁儿的碗,四周围上炭火。炭火炙烤,鸭、鹅饿得受不了,拼命的吃着酱汁儿,等到酱汁儿喝光了,鸭、鹅也就烤熟了。”
“尼玛,你特么的逗我!”刘玉洲根本不相信褚佳慧的话,尽管石崇很能摆谱,他曾经把沉香屑撒在床上,让一个个小妾、歌女在床上走,足迹比较轻的,赏赐珍珠;足迹重的,就命令她们少吃,强迫减肥。凡是达到他要求的,才带出来让客人们欣赏。不过,这是风流,不是野蛮,于是说道:“石崇为富不仁倒是不假,这个故事可就不那么人性了,又是哪个说书人编的吧?”
“才不是呢!”褚佳慧斜了刘玉洲一眼,淡淡的说道:“石崇在金谷园经常饮宴,能参加他的宴请的都是当时名流,达官显贵。有一次,那时我还没出生,我父亲受刘琨的邀请,去金谷园喝酒,亲自见过一次。”
刘琨是五胡时期著名的民族英雄,至今受人膜拜。刘玉洲对他的事迹不陌生,知道他在年轻时也曾经走了弯路,依附权贵,是石崇豢养的“二十四友”之一。听到褚佳慧的父亲曾经和刘琨在一起到金谷园赴宴,知道褚家一定是中原豪富,晋朝灭亡,汉人在中原无法立足,褚家也落落魄至此。
“够狠的啊!”刘玉洲漫不经心的说着,忽然,猛然联想到了什么,如果不是绳子捆着,几乎要蹦起来,紧张的问道:“你是说,要将我们烤来吃?”
“是啊!”看到刘玉洲的惊恐,褚佳慧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继续吓唬道:“奚族虽然逃离了奴籍,但生活困顿,他们是不会放过吃肉的机会的。等到祭天结束,就要开始人肉大餐了。别怕,不是活烤的,是杀了以后再烤的。”
死了就死了呗,可怜全尸都剩不下,真特么的倒霉!刘玉洲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又开始问候老天爷的八辈祖宗了。
褚佳慧描绘的恐怖情景,让刘玉洲心情恶劣,没有说话的欲望,褚佳慧也不再说话,因此,兽皮小屋陷入了寂静之中。
这时,刘玉洲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透过兽皮间的缝隙,洋洋洒洒的洒了进来。
伴随着阳光,嘈杂的人声若隐若现。
“啊,啊!来人啊!就特么的没有一个活的吗!”刘玉洲眼珠在迅速旋转着,忽然扯着脖子大喊大叫起来。
褚佳慧被从沉思中惊醒,立刻大惊失色,赶紧喊道:“小和尚,你要是还想死前安生一些,就不要大喊大叫的。野人来了,没你的好日子过。”
“我不管,反正要死了!”刘玉洲根本不接受褚佳慧的好意,继续大声呼喊。
刘玉洲的大喊大叫终于有了效果,一个披散着头发,年龄大约十六七岁,额头上有一块醒目的黑斑,胡子刚刚在脸上长出嫩芽,却是满身臭气的年轻野人闯了进来。
刘玉洲刚要说话,没想到脑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
这一鞭子力道十足,因为没有头发的保护,刘玉洲的脸上鲜血直流,很快糊住了眼睛。
野人一鞭子甩出,骂骂咧咧的道:“再敢说话,小心敲掉你的牙齿!”
刘玉洲用力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喊道:“你这厮对佛祖不敬,今天不给你们月亮,让你们陷入一片黑暗。”
野人楞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又是狠狠地几鞭子,抽得刘玉洲衣服绽裂,浑身鲜血流淌。
“别打了,别打了,你会打死他的。”刘玉洲的耳边传来了褚佳慧带着哭声的声音。
褚佳慧的声音带着关切,让刘玉洲浑然忘记了疼痛。
“再敢喊一句,老子剥了你的皮!”野人恨恨的甩了一下鞭子,拉开门口遮挡的兽皮,扬长而去。
兽皮小屋又陷入了沉寂。
良久,褚佳慧幽幽的说道:“人啊,得学会认命!事已至此,没有任何人救得了我们,你说这些大话,除了让自己受罪,还有什么益处啊!”
“事儿还没完,我这几鞭子不是白挨的,等到天黑了,我让他们跪着求我。”刘玉洲的嗓音有些嘶哑。
“哎!”褚佳慧叹了一口气,对于刘玉洲的固执十分的不理解,不再说什么。
鲜血糊在刘玉洲的眼皮上,粘糊糊的,非常的难受,让他也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时光在沉默中过去,折腾了几乎一个夜晚加半个白天的刘玉洲和褚佳慧十分的困倦,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将酣睡中的褚佳慧和刘玉洲惊醒,他们抬头一看,狭小的兽皮小屋中挤进了几名壮汉,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壮汉的手中燃烧着火把,将兽皮小屋照得亮如白昼。
看到天黑了,以为那一刻就要到来,褚佳慧吓得胆战心惊。刘玉洲也是一样,看到这些野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几乎尿裤子——可惜的是,身上的那点儿水分随着汗水流尽,实在尿不出来了。
刘玉洲刚要开口讨饶,忽然,一幕狗血情景剧上演了,这几个野人扔掉了火把,“扑通”、“扑通”跪倒在地,接连不断的冲着刘玉洲磕着头,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褚佳慧看到了这一切,夸张的睁大了嘴巴,樱桃小口张到了极致,足够塞进一枚鸡蛋的。
刘玉洲从震惊中醒来,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诡计成功了,于是,摆出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毫不客气的接受了野人的跪拜。
野人们咋咋呼呼的磕过了头,这才想起来,刘玉洲还捆着呢,于是,一个头上戴着怪异的牛角帽,满脸花白胡须的一个野人大喝一声。旁边的几个野人赶紧站起来,七手八脚的解开了刘玉洲的绑缚。
刘玉洲刚要站起来,胡须花白的野人又是一声大叫,几个野人赶紧退后几步,又跪倒地上,拼命的磕头。
刘玉洲无比装逼的享受着野人的跪拜,褚佳慧急了,小声对他说道:“大和尚,你快让他们起来吧。”
刘玉洲嘟嘟囔囔的回答道:“本座都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怎么让他们起来?”
听到刘玉洲开口了,还在磕头的野人们停止了动作,花白胡须的野人的头伏在地上,颤声说道:“小人胡骨律拜见大师,不知大师神通,多有得罪,万望大师开恩,不要降罪。”
“胡骨律是奚族酋长,很有名的,这一带的奚族都是他的手下。”褚佳慧小声说道。
刘玉洲“嗯”了一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痂,拿腔捏调地说道:“胡骨律,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知道,小人冒犯大师,因此大师降罪,将月亮藏起来了!”胡骨律依然不敢抬头,汗流浃背的说道。
“知道就好!”刘玉洲“哼”了一声,说道:“本座有好生之德,本不欲与尔等计较,不是你们太过分,本座也不会出此大招。算了,都起来吧。”
胡骨律如蒙大赦,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叽里咕噜的向左右吩咐着什么。
这特么的是什么外语,一句都听不懂!刘玉洲急了,说道:“本座从西方来,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是,大师。以后,本族再不得说奚族语,一律说大师听得懂的汉话,违令者斩!”胡骨律献媚的对刘玉洲说着,随即,脸色一变,说道:“让阿史那那厮进来,让大师发落。”
胡骨律的左右应声而出,随即,一个捆的五花大绑的野人被推了进来,在刘玉洲面前乖乖地跪下。
在火把的照耀下,刘玉洲一眼就认出了,就是今天将自己痛扁一顿的那个野人。顿时,新仇旧恨从内心里涌起,几乎要扑上去,痛痛快快的给他几鞭子。
“阿史那对大师不敬,是杀是剐,凭大师一言而决。”胡骨律说话了。
“今天没有月亮了,本座没有吹牛吧?”刘玉洲淡淡的说道。
“没有,没有!”阿史那一叠声的说道:“小人冒犯大师,瞎了狗眼,请大师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次。”
“饶了你?”刘玉洲正在想着如何收拾阿史那,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忽然,听到褚佳慧“嗯”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褚佳慧还在木桩上捆着,于是,对胡骨律说道:“酋长大人,可以放开褚佳慧小姐吗?”
“瞧我这记性,都长在狗身上了!”胡骨律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大声吩咐道:“还不快点给褚小姐松绑。”
几个野人粗野的涌了上来,吓得褚佳慧一声惊呼。刘玉洲赶紧止住了几个野人,自己弯下身去,亲自给褚佳慧解开绑缚。
褚佳慧的脸上有一股浓重的汗味儿,刘玉洲故意贴近了她的脸。褚佳慧的头发摩挲着刘玉洲的脸庞,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心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小贼,又开始了不是!”褚佳慧感受到了刘玉洲的小动作,一股红晕泛上脸庞,恶狠狠的小声说道。
刘玉洲尴尬的挪开了自己的脸,三把两把的扯开了绳索。
褚佳慧自由了,站起来,谁知,捆绑的过久,腿上麻木,一头摔倒在刘玉洲的怀里。
刘玉洲本能的抱住了褚佳慧,一不留神触摸到了褚佳慧软软的胸部,顿时如遭雷击,手就舍不得离开了。
褚佳慧满脸殷红,轻轻地推了刘玉洲一把,娇嗔道:“别想入非非,还有人等着呢!”
刘玉洲占尽了便宜,心态大好,愤怒扔到爪哇国了,于是摆摆手说道:“起来吧,本座不追究了。”
听到了刘玉洲的话,阿史那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可是,胡骨律不干了,大声说道:“大师大人大量,我却饶你不得。本打算将你烤了吃了,既然大师饶你一命,我却不能留你,赶快离开这里,自己找地儿吧。”
胡骨律是酋长,一言九鼎,阿史那不敢犟嘴,磕了一个头,然后退了出去。
看到阿史那离开了,胡骨律连连作揖,请求道:“小人预备了水酒,还请大师赏光。”
“那还等什么啊,还不快去。”刘玉洲听说有好吃的,顿时精神大振,说道:“不过,我佛有戒律,本座不忌口,就是不吃人。”
当时,佛教作为“戎神”,刚刚从西域传过来。佛家还没有不许淫戒和吃素之说,是否吃肉,全凭自觉。听到刘玉洲百无禁忌,胡骨律登时出了一口长气,马上说道:“小人之处,牛羊不缺,就缺的青菜。既然大师什么都吃,小人就放心了。”
胡骨律亲自掀开了兽皮小屋的门帘,刘玉洲和褚佳慧走了出来,看到没有任何月光的山谷中炉火熊熊,一股浓烈的烤羊肉的味道扑鼻而来。顿时,一股饥饿感喷涌而出。
“大师藏起了月亮,今天的祭天仪式取消了。本族崇拜月神,能否请大师将月亮放出来?”胡骨律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玉洲没想到胡骨律能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脚步当即沉重起来。
褚佳慧看着野人们虔诚的目光,心中的善良顿时蓬勃生长,轻轻地对刘玉洲说道:“既然他们知道错了,就别为难他们了,你就把月亮放出来吧。”
褚佳慧的声音很轻,但是,野人们都在旷野中生活,整天的和豺狼虎豹打交道,眼力和听觉十分灵敏,蚯蚓拱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哪能听不到耳语声,顿时,齐齐将目光对准刘玉洲。
刘玉洲顿时石化,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傻娘们儿,关键时刻乱说话!我特么的哪有本事将月亮藏起来?就是蒙的。你现在让我把月亮放出来,这不是要我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