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夙影回到逸王府的时候,嘴角正勾着淡淡的笑容,满面春风,看呆了过往路人,可见其心情好不乐哉。
“看世子笑得如此愉悦,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一位年过五旬的老翁迎了过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接过言夙影的披风,与他一同穿过九曲回廊,往大堂的方向而去。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忠伯你啊,确有喜事。”言夙影爽朗笑道。
“那王爷王妃听了必定会好好乐上一番。”他是这逸王府里的老管家了,看着世子出生、成长,还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
“对了忠伯,披风直接放我房里便可,不必拿去洗了。”
“那老奴便拿去给枭统领吧,世子房间里的东西好多都放久了,您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这不,现下正换新的呢。”
“不,忠伯。”言夙影停下脚步,阻止道,“这披风,还得劳烦您亲自走一趟。还有我屋里的东西,许久不用一次,也不算旧,就不必如此折腾了,叫几个能干的打扫打扫便行。”
看见他眼里未曾见过的温柔与微微上扬的嘴角,忠伯欣慰地拍了拍言夙影的肩头:“好,忠伯帮你。”
大堂里,茶香清雅,水汽腾升,言澹与吴纤涵正品茗畅谈。轻拨几叶绿茶叶片,微饮一口,如清洌的泉水潺潺流过,甘甜的口感顿时充斥着齿间唇畔,实为妙哉。
“王爷、王妃,世子回来了。”一个下人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
吴纤涵脸上一喜,正想说什么,便见言夙影自外跨门而进:“爹、娘,这雨前龙井可还满意?”言夙影直径在一旁的檀香木椅坐下,于他而言,一家人实在是不需要太多的礼节。
“好的很,我和你爹都非常喜欢。”吴纤涵温柔地说道。
“你这小子,偷偷跑回来也就罢了,这几日还彻夜未归,仅用这小小的茶叶就想贿赂我们?说,做什么去了。”言澹这话虽是责骂,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愠怒的表情。
“冤枉啊。”言夙影耷拉着脸,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皇叔交待的边外之事早已完成,至于拖迟的几日不过是货物的搬运问题,实在是用不上我,呆在那儿倒也无趣,还不如早些回来陪我娘亲。至于这几日……”
“嗯哼?”只顾着陪你娘亲不用陪我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找什么借口。
言夙影笑道:“这几****给您两老找儿媳去了。”
“影儿,你这话是否当真?”吴纤涵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她可早就盼着有个儿媳妇了,只是儿子迟迟不愿娶亲,倒也逼不得他。如今影儿主动提出这事,她能不高兴吗?
言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别家儿子在影儿这个岁数都已经当爹了,看得他好生羡慕,他也希望有个小祖宗能让他抱抱呢。于是便问:“是哪家姑娘?”
言夙影微抿薄唇,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忠伯。
忠伯正替他们一家子感到高兴呢,不知为何世子爷朝他示意,不过这也不是他所能够琢磨的,便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影儿,这是何意?”言澹皱了皱入鬓剑眉,这女子来头似乎不小。
“她是皇家中人。”言夙影答道。
“若是皇家女子,唯有几位公主了。”吴纤涵也收敛了笑意,“说实话,我倒是钟意于三公主慕倾晗。大公主太过刁蛮任性,若是嫁进王府,必会弄得鸡飞狗跳;而二公主……实是不妥。”
“为何?”他自然知道不妥,像慕倾泓这般近乎完美的女子,心理必然扭曲。
“二公主前不久因治理水灾有功,最近风头正盛,才干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愈是能干的人,城府愈深,否则她也不会有诸多建树,这暗地里的事,你我还不清楚吗?”言澹说道。
听爹娘这一番话,言夙影忽的笑了起来。虽只有寥寥几句,却能够将人剖析得如此明了,看来两人还宝刀未老啊。
“影儿,你何故而笑?”
“我对她们都没兴趣。”言夙影轻品一口香茗,果真是茶中极品,下次给席儿带去些。
“那便是三公主了吧。”吴纤涵说道。
言夙影摇了摇头。娘,我说的她们就已包括三公主了啊。
“莫不是他国皇室?”言澹问道。那样更不妥。
“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
言夙影站了起来,深邃的凤眸里带着坚定和认真,还有温柔的情意:“爹、娘,我爱的人是铭国四公主——慕倾席。”
“啪”!言澹手中的白瓷茶杯掉到地上碎了。“影儿,你说什么?”
震惊!简直难以置信!
“席儿,她不是……已……已经死了吗?”吴纤涵素手捂唇、声音轻颤。
“她没死,不但没死,且已脱胎换骨、骄傲独立,皇叔生辰那日便会回来。”言夙影笑道。
“太好了。”吴纤涵落了泪,“那筱铭姐的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
“既然席儿还在世上,为何娘亲如此确定皇婶薨世了?”
“那是因为当时只有席儿与凌儿的尸首被火焚烧得面目全非,而你皇婶的模样还能够看得清,且皇上也亲自查看过了尸体,确是皇后无疑。”言澹答道。
言夙影拧眉沉思,五年前这事实在是过于蹊跷且疑点太多。但也过了这么些年,即便是有证据,也早该被销匿了,根本无从下手查起。
“对了,凌儿是否还活着?”若是凌儿还在世,那么太子之位……
慕倾皓实在太过无能。
言夙影微笑,点了点头:“想必皇叔也是知道的吧,凌儿年纪尚小,将其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王爷王妃,落枫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世子爷。”一下人匆匆来报。
“带他去我书房。”言夙影稍稍思量后,便起身与言澹、吴纤涵二人道别,慢条斯理地走向书房。他何尝不知落枫找他所为何事,只是他心意已定,落枫怕是要白走一躺了。
“无双她到底怎么了?”落枫一见他走进书房便抑制不住心情疾步上前问道。
“你可听说过'蚀骨'?”他仔细地端详着落枫脸上的表情,却只见他的眉头皱得愈来愈深。
“那你,是爱上她了吗?”
言夙影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几个丫鬟正整理着他的床铺与衣物。
“你们都下去吧。”
“是。”齐齐应了声,丫鬟们纷纷退到了大厅里,巧好碰见煮膳回来的秋月。
“世子回来了?正好,把我煮的汤给他端去。”秋月欣喜异常,提着裙角小跑着就往膳房而去。
那些丫鬟见她如此可没什么好心情:
“不就是能够近身伺候世子爷么,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见爷把她给收了!”
“就是就是,你看她那样子,爷一年都不回一次,有什么好得瑟的!”
讨论得正热烈时,房间的雕花木门“嘭”地开了,言夙影脸色黑沉地走了出来,吓得下人们全都头冒冷汗慌忙跪下:“忠伯可有拿过一件披风来这里?”
“回世子爷,忠伯确有来过,在交待咱们不要乱动爷的衣服后便被王爷给叫走了。后来秋月姑娘进来说她负责照顾爷的衣物,便拿去了洗衣房。”一个穿着件有些破损的粗布衣裤的小伙恭敬地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言夙影负手而立,视线扫在他的身上,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只见这小伙抬起了头,眼里没有半点慌乱,声音却是带着轻微的颤抖:“小的阿生。”
正在此时,秋月提着一锅热汤走了进来,见情况不对,于是立马下跪:“世子。”
“你就是秋月?”
“是。”
言夙影忽然笑了起来:“那我的披风也是你拿去洗的了?”
听到言夙影的语气变得温柔,秋月得意地勾唇:“奴婢见那披风有些脏了,于是自作主张……”
“抬起头来。”言夙影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跟前,顺从地抬头,一眼便陷在了那个看似美好的笑容里。
言夙影捏住秋月的下巴,缓缓说道:“也就是说你刚才碰了我的披风?那下次呢?我的床还是我这个人?”
见言夙影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秋月顿时一脸惊慌:“世子,我……啊,啊。”言夙影的手瞬间就移动到了秋月纤细的脖子上且力度不断加大,将她给提了起来:“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擅自进入我的房间?”
长臂一挥,将秋月摔在了地上后,他从袖口里掏出了块锦帕擦手:“我对女人向来不会手下留情。”随后望向阿生,“你,今后便管理这里的一切事务,至于她,你该知道怎样做。”
“是,爷。”阿生站了起来,对着两个丫鬟示意,把在一旁咳嗽的秋月给拖了出去后,便与其余下人一同退出了大厅。
这座楼阁霎时间冷清了不少,即便外头有阳光透进,也没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他揉了揉眉心,闭目凝思,分析着当前的局势。“保护好她。”方才落枫未待他回答就丢下这一句话匆匆走了,熟识彼此的他们,只需一个表情便可知对方心中所想。抛开脑中的一切,言夙影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吴纤涵的寝殿走去:“娘,把我楼里的那些丫鬟全给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