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我们催杨叔启程,杨叔低着头,也不置可否,只是让我们先行洗漱。
三人准备停当,杨叔深吐一口气,沉吟道:“你们先把东西拿下去,等我洗漱完,下去退了房就走。”说完便往浴室走去,到了浴室门前,又扭过头来,毋庸置疑地说道:“这次的任务,只要遇到了一点危险,什么都不用顾忌,立刻就跑,知道了吗?”
本来我们还不清楚他的决定是什么,但到了这一刻,仨人都笑开了花,连声应承道:“那是肯定的!放心吧!”
杨叔轻轻“嗯”了一声,之后便走进了浴室。我们三个人背上自带的包,彪子提着杨叔的,径直往楼下走去。
还真得是雨茂鬼道,跑下了楼就蹿到吧台,询问吧员:“昨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进来?”
吧员头都不抬,拽拽地说道:“昨晚值班的那个前脚刚出门,赶紧追出去说不定还能追上。”
雨茂问道:“往哪个方向?”
吧员往她右侧淡淡地指了一下。前一秒才刚看见她指方向,下一秒雨茂就飞奔了出去,边跑边喊:“杨叔下来,你俩就说我去买点儿东西!”话音未落,人已经看不见了。
不一会儿,杨叔走了下来,到吧台正在退房的时候,雨茂也赶了回来,翻手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说:“这个用来以备不测,怎么样?我包里还有三把,一会儿大家分一下。”
杨叔登时斥责道:“赶紧收起来!瞅把人家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劫匪呢!”杨叔有些急赤白脸,边说边指着吧员。
可能这时候大家的心都因突如其来的警告而变得相当焦躁,在一刻的沉默之后,杨叔柔和地对吧员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出了点事情,为了防身,不得已才买的刀。”
吧员却还是仍然表现得有些淡定:“没事,看出来了。”
此时我就在心里暗自钦佩,可能有些人并不是冷血,或者说,他不管表达什么样的情感,都只会以同样的方式表达出来,但并不能因此判定这个人的立场就是正或是邪。
之所以说晚上都不见得会到地方,是因为没车去,而偏偏这里周围全是贫困地区。真要说我们走着去,不用说时间上不知道要多久,就是晚上在山路上睡个觉,心里都不踏实。虫虱蛇蟒种种瘆人,鸟鸣兽吼样样惊心。一个不小心,可能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幸好,杨叔说,这里头有门道。由于这个地区就好像一把扇子,而我们来这个镇子的路就相当于扇柄,所以这个镇子的地理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
既然是重要的地方,而四处交通又特别不方便,那么自然就有了可以搭顺风“车”的地方。杨叔带我们去一家小摊,名为吃早餐,实际上就是在找可以顺路载我们一程的师傅。
果然这里车来车往,一大早从外地出摊赶回来的不少,四乡八邻的都知道这里是个搭车地,车主也都想赚点外快。虽说没一辆车长得像样,但也总比两条腿干倒腾强。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愿意让我们搭车的司机,可这人欺负我们是外地的,张嘴就要一百二十块,少一分爷不干,而且还是每人。
这时候旁边有个人听到我们在吵,就走了过来,说道:“呦,哥儿几个想去太平村啊?我一共只要五十,走不?”
彪子头都没抬,正烦的时候他来捣乱,甩手道:“我们去祈定村,你不去别来捣乱!”
杨叔按住彪子的手,平和地讲道:“文革的时候嫌这名字不好,早改了,是太平村,没错。”
彪子瞪着眼睛叫骂道:“那这王八跟咱们磨了半天怎么就说一百二十块去祈定村呢?我看是皮痒痒了,敢糊弄老子!”
雨茂在一边赶紧拉扯他出门去透透风,我把头仰起来一看,这男人好像从非洲刚回来似的,不止黑,还瘦。长一张锥子脸,笑起来堆得满脸褶子,还露出满嘴牙,清一色的黄。但是有一点,他穿得并不破烂。
杨叔释怀地说道:“如果可以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劳烦师傅了。”
就这样,四个人坐在小卡车后边跟着山路颠簸得都快吐出一肚子苦水了。行至一个叉路口,司机停了下来,坐在车里隔着后窗回头说:“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你们往东头走,我往西头走。”
杨叔问道:“师傅,我们还需要走多久?”
这司机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兀自说道:“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挑宽敞的地方,走到头,看见村子,就是了。好了,你们下去吧。”
我撇头见彪子正摸索书包,连忙把他按住,推搡着催促他赶紧下车。
彪子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蹭下了车。走时还不忘随手顺一把山楂,也不知司机看没看到。
后脚刚落地,小卡车就“突突突”一溜烟地开走了。彪子还埋怨我道:“要不是你拦着我,哥们今天铁定要他好看!”
雨茂笑了笑,拍了下彪子的肩膀,乐道:“你这爆脾气啥时候能改改?顺了一把山楂你还好意思埋怨别人?”
彪子不好意思地嘟囔说:“谁让他欺负咱们,还不让我拿他一把山楂?反正山上捡来的一大堆,又不缺我这点儿。”
我却第一次厉色训起了彪子:“这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少惹点麻烦!本来这趟路就有危险,谁有闲工夫总看着你?”
彪子把头一歪,嘟着个嘴,不说话了。
“雨茂,你今天追出去问出来什么没有?”杨叔把话题转了过去,单刀直入地问雨茂。
“嘿嘿,被你知道了。”雨茂讪笑一下。他果然不太适合说假话,被问话的时候笑得都不太自然。
杨叔显得哭笑不得:“你那么大声嚷嚷,我又不聋,怎么就不能知道?”
雨茂突然变了个脸,正色说道:“不开玩笑了,今早我追出去,见到了昨晚给我们开房间的那个吧员。我问她‘昨晚看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士?’她只是摇头说没有。我看她有些鬼鬼祟祟,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又不能做什么,就放她走了。”
杨叔眼里充满了欣赏地看着雨茂,向我和彪子夸奖道:“你俩性格都有点浮躁,多学学雨茂,以后不会吃亏。”
彪子用拳头杵了一下雨茂,愤愤不平道:“行啊你,把我俩风头都给抢走了!”
“就是!”我也随声附和道。
雨茂倒蹬鼻子上脸,摆起了高冷范儿:“你俩听到没有?多跟我学学!俩小屁孩!”
我们仨七嘴八舌没多时就扭打在了一起,连跑带颠地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太平村。
也幸好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将暗,这要是慢了点还不知道晚上会不会走丢。四个人都不敢确定是不是这地方,就找了村把头儿的一家,敲开门,杨叔开口问道:“我们从外地特地赶来拜访一位叫邓康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村,就先来向您打听下。”
这人一听有人来找邓康,俩眼睛变得跟猫眼儿似的,出门来四处探望下,跟我们悄声说:“你们等我跟家里交代下,就带你们过去。”
他回到屋里,不知道和一个妇人在说啥,也听不清楚。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才出来,领着我们走。也没感觉过多久来到了一个朱门人家,虽然看着破旧,但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应该就是村长家了。
领路人上前敲了敲门,门里面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谁啊?”
这敲门的也跟做贼心虚似的,轻声道:“村西头打刀老李家,有几个客人来,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