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打算继续刨根问底的时候,杨叔第一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仿佛故意卖个关子让我们苦想冥思对他来说是件很愉快的事。这也让我第一次产生了“原来这个人也不是一味地装老好人”的想法。
坐在车里,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头抵在车门边框,这样直直地望向窗外,看着路边的草在眼前不停刷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倒头便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看到大家还在睡觉,闲来无事,我就翻开杨叔给我们发的稿件,想要做些准备。虽然他是给我们叙述的整个故事,但是也同时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份文件。因为大家都太过沉溺于故事的情感之中,而忘记多看看文件。
不出所料,翻开之后果然有重要的内容。杨叔在上边清楚地写下了故事全过程,以及这次出发的目的和缘由。
杨叔列出了几个疑点,稍加分析,并指出问题的关键之处。这件事似乎还有后续进程,因为这次是当年狗头的孙子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明,希望可以尽述,彻底揭开这一段往事。
杨叔似乎很重视也很好奇他们的事迹,但是为何当初邢总派我跟来时,他的第一感觉是我不合适?而且其实我让彪子和雨茂跟过来,他似乎并没有很坚持,只是稍加反对,不知是何道理?
这些问题就萦绕在我的脑中,久久不能释怀。我怔怔地看着杨叔熟睡的样子,逐渐头脑有些空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没多久,我就重新反应了过来,还是不要多想,专心投入在这次的任务上。翻开文件,又把事情详细重温了一遍,尽量查找出来杨叔标注的问题并试着作出分析。在又一次的唏嘘过后,我好像看出了一些端倪。而且这次大有收获,还发现了杨叔都没有看出来的疑点。
这几个和尚很可疑就不用说了,拿现代人的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事情很不对劲。现实不是科幻片,没有那么悬的事情会发生。雪让出现之时似乎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更加诡异的是他带着一群和尚竟然找回了失踪的孩子。其实按照发展,我严重怀疑,是他们把孩子抱走的。在杨叔讲的时候三人的思路都被他牵着走,只是到了最后才看一眼祭文,导致没有人能够及时发现问题。
如果说仅仅如此还是不足以让我吃惊,因为杨叔也同样发现了这个主要问题。
柱国似乎对雪让早有怀疑,但是他到最后应该也是承认了他们这群和尚。文件中并未真的明确提及冯秀才有何过人之处,或者对柱国有何天大的恩情,那么何以让柱国悲恸至此?不知确实是他为人忠厚,还是另有所图?可能那时候的人的世界我不懂,也就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去体会。
不仅如此,文件开篇提到了1920年北方五省大旱的问题,却没有讲到1920年发生的事情。似乎杨叔早就知道这事情还有下文,故意留了个伏笔,待日后再访。可是细想之下又感觉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是狗头的孙子亲自打来电话要求再访,而不是杨叔主动联系,要求详述事后的发展?
就在我想要继续向下推展的时候,车子突然间颠簸了起来。杨叔和雨茂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但彪子仍在酣睡中。两人一起向他望了过去,眼中全是藏不住的敬佩。
颠簸了几分钟,彪子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还不忘嘀嘀咕咕地骂:“何人在此叨扰?”等他彻底清醒,看见我们三人都在盯着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尴尬。
雨茂打趣地问了句:“你这是受到感染,也走起古风路线了?”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连彪子也有点害羞地跟着笑了起来。气氛看起来调节得很好,已经一扫之前压抑的感觉。三人就在这种情绪中,到达了车程的终点。
行进了整整一天,终于到了一个镇子上,找了个地方下榻。往宾馆走去的时候,彪子还有些悻悻的,用臂肘捅了我一下,悄声说:“你妹的不是告诉我不远么?!这开车都开了一天,还告诉我不远?!”
我直视前方,也悄声说道:“哪里有一天?就几个小时罢了,天还没黑呢!你也不看看几点出来的!”
彪子不说话了,只是喘气的时候在我耳边发出“呼呼”的声音。
我们几个人到了吧台,开了间四人房,就搬行李。可是进去一看,就只有三张床,有一张是双人床。四个人一合计,车也已经走了,就别瞎折腾了。我和彪子一张床,不碍事。
收拾收拾差不多就准备睡觉了,明天还需要很早爬起来,不然怕当天到不了目的地。
我是真没有离家这么远过,一晚上愣是怎么翻都睡不着。加上彪子在旁边又打把势又打呼噜,估计我也不用睡了。但是年轻终究挨不过困,还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被雨茂唤了起来,然后两人使了半天劲才合伙把彪子摇醒。只见杨叔呆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言不发。彪子抱怨道:“你俩看看,人家杨叔还没睡醒,非要把我叫起来干什么?我再睡一会,就一小会。”说完作势就要躺下。
我俩急忙伸手把他扶住。这好不容易叫了起来,一沾枕头就前功尽弃了。今天的路程还没开始,就先把我俩累的够呛,彪子也真够折磨人的。
雨茂却对彪子讲道:“杨叔那哪是没睡醒?今天早上我打开包,想拾掇下东西,结果却发现了一张纸条。昨天还没有看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里边的。上边就写着两个字‘康定’,杨叔应该就是在想这件事。”
我望向杨叔,只见他耷拉着脑袋,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由于光线问题,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我突然恍然大悟,开口向杨叔问道:“杨叔,你实话实说,知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雨茂和彪子也齐刷刷地看向杨叔,静静地等待他的回话。杨叔并没有支吾的意思,仿佛很艰难地下了决心,才缓缓地说道:“确实,这个任务搏先在开会的时候也看到了,我其实是后接手的。纸条上写的‘康定’是我原来同事的名字,探访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说不干了,上交了发给你们的那些材料后就毅然辞职。他和我也算是老同事了,即便如此,不管我怎么询问,他都是三缄其口,不提此事。过了没多久,他就去世了。”
雨茂大呼:“死了?!怎么回事?”
杨叔长吁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才肯说道:“尸检结论是,泡澡的时候充电玩手机,漏电被电死的。这么一桩人命案子,就这样草草结束。我知道其中深浅,也知道这次探访的目的远没有继续下文那么简单。派你们过来,实际上也就意味着没人愿意来接手。我看还是应该给邢总打个电话,让他另外安排人来吧,把你们几个孩子搭进来,犯不上。”
彪子在这时候抢过话来,愤愤不平道:“杨叔,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搭进去我们几个孩子?死的那个就是因为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们四个人在一块还怕啥这那的?这点儿屁事都怕,以后还能干啥?不多说,到时候看事情不妙,四个人在一块也有个照应,能出个主意,说不定就直接连根解决了。成天畏首畏尾的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风?看看人家冯保长!”
彪子这几句话说得是信誓旦旦,吐出了胸中的三分血性。我和雨茂见势,连忙附和道:“彪子说的句句在理,若是不从,反而是你不近人情。赶紧收拾下,咱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