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张志忠一听卢姜威被射杀,当场勃然大怒,几乎是指着两人鼻尖在泼骂:“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要不因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先生,他早拔刀杀人了。
周湘源现在才知道闯了大祸,那卢姜威一死,卢员外早晚知道这件事情,不说现场那些遗留下的蛛丝马迹,单是那几十号衙役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要封住一个人的嘴容易,要封住几十个人的嘴谈何容易?
“老爷,此事都是因湘源而起,牵扯到老爷跟少爷,实在对不住。”
“对不住?!”张志忠恨声道:“一个对不住就能挽回大局,这岐山县还要本官做什么?你倒是说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建功见周湘源被骂得太惨,想要上去帮衬一句,可谁知道还没开口,就被老爹骂了回来:“你住嘴!烂泥扶不上墙!本官让你待在家里,你为何要去!”
张建功哑口无言,索性老实的待在一旁。
“老爷,事已至此,您别气坏了身子。”
“已经坏了!”
张志忠没头脑的蹦出一句,显然是气得失去了理智。
“老爷您有所不知,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杀他,他便要杀人,死他一个恶霸救回咱县衙的兄弟,有何不可?”
张志忠闻言叹息,终于平复了心情,缓和道:“罢了,本官做这岐山县令几十年,庸庸碌碌了几十年,岐山县巴掌大个地方,有多少猫腻早就心头有数,既然敢让你带人出去,也早有预料。”
“爹!原来您早就知道了!”
“闭嘴!你要是好生读书写字考个功名,老夫何苦在此遭罪?”
张建功两眼一红,满怀愧疚,老爹又正在气头上,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湘源,你带建功走,藏得越远越好,这岐山县的烂摊子,也该是个头了。”
“爹!你要做什么?”
“走!”
张志忠回头一吼,直吓的张建功连连后退。
周湘源来岐山县这么久,总算见识了张家父子的情深意重,没来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忍不住两眼微红起来。
“爹,我哪儿也不去。。”
“畜生!你要让老子断后!”
张建功万般纠结,要让他丢弃自己的父亲那是万万不可,要真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恐怕这一辈子都难得安宁。
“湘源兄,可有法子?”
张建功难得的严肃,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周湘源,寻常时候就喜欢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得出来他脑子不笨。
周湘源想了想,无奈道:“事已至此,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张志忠闻言皱眉:“怎么说?”
“既然早晚要暴露,那还不如趁早暴露,明日一早便发告示,就说卢姜威在钟鼎酒楼与人闹事伤人性命,县衙官兵闻讯赶到将其射杀,依卢姜威过往的做派,必是全城叫好,为老爷您歌功颂德,不过这都是小事,关键是第二步,今夜连夜找人前往沧州城太守府找刘知府刘大人,咱岐山县的香木便是筹码,那卢员外给太守府多少御用香木,咱往后照给,银子只抽半成,我估计明天一早卢员外定要上门来找,咱先想办法拖住他,只要太守府那边谈妥,一个卢员外算什么?十个卢员外都是扯淡。”
张志忠闻言沉思,许久后方才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周湘源想了想道:“五成。”
“如果让你亲自去沧州城,有几成?”
“这个。。六成。”
张志忠叹了口气,突然在书桌底下摸了摸,竟然跳出一个暗格,只见他从里面掏出一块青玉,淡淡道:“这是我张家压箱底的东西,三百年前的明玉,你带着这个去,能有几成?”
周湘源笑了笑道:“九成。”
“本官再让建功随你前去,务必要有十成的把握!”
周湘源闻言苦笑,张建功这货能顶得上一成胜率么?还真当自家儿子是个宝了。
“事不宜迟,老爷,那我跟少爷这就去了。”
张志忠摆摆手道:“去吧,快去快回,不管刘大人是什么态度,都要把这块玉留给他,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再不济,也要给本官多一点时间。”
“湘源知道,老爷,我们走了。”
“爹,我们走了。”
张志忠点了点头,等到两人走远,才听他喃喃自语道:“晚节不保啊。。”
四匹快马,两人各驾一匹,再牵着一匹换乘,一路无话,朝着沧州城狂奔。
四日后,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扑倒在太守府前,求见知府大人刘洪辛。
周湘源从未如此疲惫,一路赶来没好好吃过一口东西,靠着几块干馍馍和路边的溪水撑到了现在,张建功亦是如此。
等到官家出来唤人,两人才相视一笑,知道成了一半。
刘洪辛跟周湘源想象的不一样,竟是个长相精致干净利落的中年男子,穿一件修身长袍,面容和蔼似笑非笑,此时正在院中泡茶,旁边烧着一壶檀香。
“见过刘大人。”两人上前问候,谁知刘洪辛只是轻轻嗯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大人,草民周湘源,此次前来,是代岐山县张老爷探望您,顺带给您带了点东西。”周湘源说着轻轻往前一送,将那块明玉递到刘洪辛跟前。
刘洪辛扭过头来,瞧了半晌,却不伸手。
“《周湘源文集》是你写的?”
周湘源一惊,急忙点了点头。
“写得不错。”
“多谢大人,湘源诚惶诚恐。”
“太谦虚了,本官苦读诗书十余载,自认没有你的水平,往后有时间,可要跟你请教一二。”
“草民不敢。”
“这位是?”
“见过刘大人,草民张建功,家父张志忠。”
“哦,感情是张大人家的少爷?怎么你也来了?”
张建功正要说话,却听刘洪辛笑笑道:“莫不是张大人怕这明玉不够分量,想把你也送给本官?呵呵,本官可没有断袖之癖。”
刘洪辛此话一出,众人大笑,气氛也缓和不少。
“你们还没吃饭吧?”
周湘源本想说吃过了,可不巧张建功稍不留神,肚子立马咕噜一声响了个清脆。
“哈哈哈,这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官家,带他们去吃点东西。”
周湘源尴尬一笑,本想跟着过去吃饭,可一想到大事没定,心头着实不是滋味儿,于是鼓起勇气道:“刘大人,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事想跟大人商量。”
刘洪辛闻言摆手,微微笑道:“罢了,有些事情敞开说不好,你们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往后好好做事亏不了你们,吃过饭赶紧回吧,估计张大人也等得心急了。”
周湘源何等聪明的人,怎能不知刘洪辛话里有话?当下情绪激动,拱手喊道:“多谢刘大人厚爱,草民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见张建功还在一旁傻愣,估计以他的智商怕是想不明白其中深意,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摁他下去,沉声骂道:“蠢货,还不谢过大人!”
张建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周湘源做起了样子,也跟着有样学样,点头哈腰道:“谢过大人!谢过大人!”
两人跟刘洪辛告了别,周湘源才顺手把明玉放到桌上,然后带着张建功远远离去。
等到院中没人,一个身材高挑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笑眯眯的问了一句:“就这么给他们了?”
刘洪辛瞧了一眼门外,淡淡道:“狗养太肥就不听话,该换还得换。”
“这话说得,不过也确实有道理,我瞧那两人也够快的,卢家的人前脚刚走,他们就到了。”
“对了,你差人给卢家送个信,往后沧州城他们不用来了。”
“好。”
“留意一下那个叫周湘源的,要是人才,必须为我所用。”
女人轻轻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