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采取各种措施,培养国民的民族意识,尽早完成国家民族建构,早日形成名副其实的现代民族国家仍是非洲国家面临的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从根本上说,应将致力于政治稳定,改善国民的生活条件作为首要目标,只有这样,政权才具有真正的合法性。从经济上而言,要解决发展道路问题,应确定一个有利于本国发展的经济总体战略计划,既要保持经济独立,又要不断融入全球化。最艰巨的任务是文化复兴,进行文化的非殖民化和重建工作。
殖民主义对非洲的影响是深远的,遗毒最深、最重要的莫过于文化和心理上的影响。这些都需要非洲国家借助各种传播渠道来涤荡干净(关于传播在非洲民族国家建构和形象重构中的作用将在第三节传播策略中详细阐述)。现代民族国家建构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欧洲国家这一过程经历了数百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求非洲国家的国家民族一体化在几十年之内就完成。是时间积淀的,同样需要时间来消除,非洲形象重构任重道远。
第二节 非洲重构形象之道——建立非洲认同,实现非洲联合
如何重构非洲形象?从宏观层次来看,非洲国家要联合自强,建构非洲认同实现非洲统一。非洲只有作为一个团结的整体才能在世界政治、经济、传播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才能逐渐重塑非洲的国际形象。建构非洲认同的过程就是非洲媒体、非洲文化与西方媒体及文化相互斗争的过程,就是西方文化和非洲本土文化争夺对非洲人观念影响的过程。西方媒体和文化企图凭借自己的强势在非洲人中确立西方文化认同,而非洲媒体及文化则需重构非洲人的非洲认同。因为就非洲国家而言,西方的文化帝国主义就是要对非洲人民的文化生活进行系统的渗透和控制,以达到重塑非洲人民的价值观、行为准则、制度和身份,使之服从西方国家的利益的目的。非洲实现联合就是非洲人民在建立非洲认同的基础上,实现民族和解、消弭边界纠纷,以一个整体参与经济全球化,实现非洲复兴的过程。建立非洲认同是前提,实现非洲联合是目的。
一、非洲联合对重构非洲形象的意义
非洲要实现经济发展,抵制外来势力的干涉,摆脱国际政治经济旧秩序,需要联合自强;非洲要想建立国际传播新秩序,重构非洲形象同样需要联合自强。因此,非洲领导人在谴责西方扭曲非洲形象之外,更应该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实现非洲真正的联盟,即通过形成单一的非洲民族来创建一个包括所有非洲人民、所有非洲国家和所有地区在内的联盟。大约50年前,加纳1957年独立后的第一位总统恩克鲁玛就曾预言:非洲要么联合,要么灭亡;如果非洲不能联合,新独立的国家便有可能被更加强大的国家逐个蚕食。恩克鲁玛同样指出:非洲需要团结,在我们面前不仅仅是一种机遇,而且是一种历史责任。津巴布韦前总理(现为该国总统)穆加贝1981年7月在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第2届首脑会议上说,在旧的国际经济秩序和政治秩序条件下,“单个分散,我们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经受住世界经济风暴的袭击;联合起来,我们就能顶住企图搞垮我们经济、破坏我们政治制度的任何人的压力。”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西方国家不少公众和媒体都把非洲当做一个整体来看待。因此非洲形象和单个非洲国家的形象紧密相关,没有单个国家形象的改善,非洲的形象也改善不了;没有整个非洲形象的改善,单个国家的形象可能继续被西方媒体丑化。公关界流行着这样一个公式:10-1=0。即10件事情中有9件让公众满意了,但如果有一件没有做好,伤害了公众的感情,就可能使公众对组织原有的满意度丧失殆尽。这里10和1的关系,其实就是整体和局部的关系。一般来说,整体形象大于局部形象,但是形象作为一个有机整体,它是由一系列形象要素(或局部形象)构成的。没有局部形象也就无所谓整体形象,作为系统存在的形象不仅具有整体性特征,同时也具有局部性特征。局部形象对形象系统产生重要影响和作用,是谓局部效应。“窥一斑而见全豹”,足以说明局部形象的变化,直接影响到整体形象。
在形象管理中,这种始终存在的难题被称作“形象的碎片化”。非洲形象是由众多国家和地区的形象碎片有机整合而成的,任何一个碎片出了问题,整个形象就受到威胁。“形象的碎片化”也给形象的建构提出了巨大挑战。形象的碎片化有人误解为形象研究的泛化,甚至认为一不小心就碰到形象问题。事实确实如此,个人的只言片语都可能影响到他人对该人的评价,何况非洲这个含有53个独立国家的大陆。非洲形象重构者必须知道的一个事实是:认识主体不可能全面、客观、真实地去认识所有的认识客体,如果能够做到这点,那认识的就不是形象而是客体的本质。通常情况下,认识主体总是通过一定的窗口来认识客体的。这个窗口可能是非洲的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任何一次事件或运动。所以非洲形象塑造者应该相信“局部决定成败”的合理性,某一个局部出现失误,整个形象建构工作就可能功亏一篑,或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物力进行弥补。非洲形象的重构必须注意非洲整体形象与单个非洲国家形象之间的关系。
因此,非洲要想改变在西方媒体乃至国际社会中的形象,非洲国家必须建构自己的国家认同,非洲必须建构自己的非洲认同,也就是说非洲国家要完成现代国家建设,进而基于共同的被殖民历史和国际社会中被边缘化的地位在非洲人心中建构非洲认同或非洲共识。非洲国家众多,乱象丛生,不联合则死亡,联合则共生。非洲国家完成现代国家建设,从“民族国家建构中国家”或“弱国家”的阴影中走出,建构非洲认同实现非洲联合,是改变非洲在西方媒体和国际社会中非洲形象的重要条件之一。
联合起来的非洲也是非洲在世界其他民族面前和相互间获得尊严、自信的唯一途径。非洲正在追求的目标是:一个在观念和现实中摆脱束缚的非洲。非洲人需要像在远古时代一样,在摆脱束缚、不受压迫的基础上与世界融为一体。摆脱束缚的、自由的非洲有利于非洲和世界。非洲需要构建一种非洲认同和获得解放的潜力,这种认同和潜力应从过去的历史中吸取经验和教训。在重构非洲形象的过程中,非洲的联合必须成为战略性武器。恩克鲁玛对实现这一目标的格言是:“立刻建立联盟政府”。如果非洲要把握21世纪,这一口号在当下的时代就仍有巨大的感召力。
二、非洲人对非洲统一的追求
非洲觉醒后,对非洲统一的追求似乎就成为非洲人潜意识的终极目标。这体现在西方殖民统治催生的非洲民族主义中。北京大学李安山认为非洲民族主义有两个特点,一是它的种族性。正如尼日利亚著名历史学家阿贾伊指出的:“尼日利亚民族主义的推动力量并非对尼日利亚的忠诚,而是作为非洲人的种族意识。”二是非洲国家的建立早于民族的融合。换言之,“非洲民族主义的动力并不是那种对一个力求保护和维护自身权利的独特的政治-文化统一体的归属感,而是一些具有种族意识的现代派的运动,这些人力图在欧洲主子强加的人为边界之内,由不同的民族建立起政治和文化的新民族……”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非洲民主主义就强调泛非主义的种族性和大陆性。几内亚第一任总统塞古·杜尔明确指出,非洲人民的胜利绝不仅仅是战胜殖民主义,赢得独立,“而是战胜我们自己,将自己从殖民主义的综合征中解放出来,骄傲地表现出非洲的真正价值观。”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认识到非洲黑人与其他民族的平等地位。他们从历史、现实和未来看到非洲种族的共同利益。用加纳前总统恩克鲁玛的话来说:我们是非洲人,有同一的感觉,非洲必须统一。
非洲民族主义的泛非意识的另一种表现是大陆性,即主张非洲的统一。几乎所有的非洲民族主义政治家都提出了“非洲合众国”或“非洲国家联盟”的设想。尼日利亚前总统阿齐克韦在1937年提出“复兴的非洲”这一概念,即旧非洲向新非洲的过渡阶段、它表现在五个方面:精神平衡、社会复兴、经济决定论、思想解放和民族重建。南非的安东·M.伦比德关于“非洲主义”的哲学思想影响了包括曼德拉在内的整整一代南部非洲的民族主义者。伦比德注意到,一个民族需要一种统一的思想和意志。他的非洲主义由两个核心思想组成:非洲人的自尊和非洲的统一。由于长期忍受白人政权的压迫和种族歧视政策的摧残,很多黑人产生了一种自卑感。伦比德认为这是非洲民族的致命伤。他将这一现象称为“道德的沦落”,其主要症状是自我信心的丧失,低人一等的表情,受挫失意的感觉,对白人事物的刻意模仿和对外思想的一味崇拜。这些都是一种心灵的病态,非洲领导人的首要任务是教导黑人不要为自己的肤色而感到羞辱。他明确指出:我们必须发展一种种族骄傲,从而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积极的自我形象。非洲必将成为一个民族。
他认为所有非洲人应该放弃各自的部落主义,皈依民族主义,而这种非洲民族主义就是非洲主义。他指出,要生存,求发展,非洲人民必须彻底丢掉那种低人一等的心理综合征。“我们必须坚信,我们绝不比地球上的其他种族低级,非洲和我们自己融为一体,我们肩负着团结和解放非洲的神圣使命,使她能在世界民族之林占有她应得的光荣地位。我们必须发扬种族荣誉感。”非洲另一位主张非洲统一的历史学家、思想家、塞内加尔著名学者安塔·迪奥普1977年在接受《非洲视野》杂志采访时明确表示:建立一个联邦国家是非洲人民生存的前提条件。迪奥普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期就提出非洲要独立,并在独立后建立一个黑非洲联邦国家。他认为,独立后的非洲只有建立政治联盟才能摆脱殖民主义在非洲制造的无政府主义,实现真正的独立。他提出的非洲中心主义(Afro centrism),为非洲的历史正本清源,恢复了非洲历史发展的本来面貌,完全把殖民主义历史学家颠倒的历史颠倒过来,摧毁了为西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服务的思想武器——西方中心论和非洲历史荒漠论。泛非运动另一派领导人马库斯·加维的“非洲人的非洲”的思想和“回到非洲去”的运动,在精神上极大地鼓舞了非洲人民。可以说,非洲的政治家、思想家、历史学家从理论、历史、文化上论证了非洲统一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1963年成立的象征着非洲大陆政治经济团结一体的非洲统一组织(OAU)正是这种思想运动启蒙的必然结果。2002年7月9日,非洲联盟创始国首脑聚会南非的德班市,共同商讨成立非洲联盟以取代非洲统一组织,并制订非洲发展新伙伴关系计划(NEPAD)。非洲联盟共包括有53个成员国,其宗旨就是为了在整个非洲大陆建立一个和平、安全、团结的社会。2002年非洲联盟的成立促进了非洲统一趋势的发展。作为一个协调组织,非盟代表了非洲团结统一的方向。非洲国家也根据各自经济发展情况建立了区域性的经济组织,非洲统一化和区域化并行发展,相互促进。非洲各区域性经济组织在整个非洲大陆的经济发展过程中正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为非洲走向经济统一、政治统一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是非洲各国由于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民族问题等束缚了非洲联合和统一的进程,非洲离真正统一和联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对加深非洲一体化的建议
1.非洲第一位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建构非洲认同
埃塞俄比亚学者兼社会活动家马莫·穆契认为,共同的非洲认同观应当是一种普遍的价值,它应超越局部利益、文化排他主义、国家民族主义、固有的民族忠诚、种族差别和其他一些实践活动;能够像基督、穆罕默德和佛陀主导宗教那样主导道德和政治当局。有必要开发这种共同理念,使其充分体现非洲公民的认同性,同时又不妨碍其他共同体自由表达自身的观念。如果不能培育一种非洲认同性,要实现非洲联盟计划的稳定持续发展就将是困难的。为了与非洲认同理念协调一致,很有必要确立共同的非洲价值观,以便形成有效的机制,调停或解决内部冲突、激发和鼓励人民的能动性。这种价值观对于表现非洲认同性具有指导意义,是在各个国家、种族群体、宗教、语言的基础上培育非洲联盟的重要依据。以体现非洲认同性的非洲价值观为基础解决政治经济问题,是发扬非洲人思想、非洲文明和文化的关键。这种高于一切的认同性形成于非洲人的历史和社会经验。其中,首先是正面的历史,其定位从古埃及到16世纪非洲的殖民遭遇;其次是屈辱的负面历史,自从非洲受奴役以来,它就一直在延续。对非洲认同进行哲学定义有赖于正面历史的复兴和对负面历史的坚决摒弃。这种认同可以提供普遍基础,使全非洲的每个公民认同非洲联盟。
非洲的知识精英在为非洲认同、非洲统一提供足够的文化精神支撑,建立非洲人本土的历史意识、形成非洲价值观方面应该继续作出自己的贡献。非洲的统一不能缺少精神和文化的支撑。在反殖民化运动中涌现出来的非洲思想家、历史学家、哲学家为非洲独立、非洲人重新认识非洲作出了自己的建树,整整影响了一代非洲人。非洲需要更多像安塔·迪奥普、约瑟夫·基-泽博、安东·M.伦比德等这样的历史学家、思想家,以为新非洲复兴、非洲统一提供观念理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