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生喧哗的“张爱玲热”中,人们每每用“说不尽的张爱玲”来概括其生平创作。确实,张爱玲富实而孤寂的一生给人们留下了太多的财富,不仅其荒凉的生存方式、心理征候、艺术性情不断挑逗起人们好奇的探究欲望,其研究极冷极热的发展过程与商业化色彩也给人们持续提供着不竭的时尚话题。张爱玲研究是愈来愈细微化了,也愈来愈泛化了。在许多人眼里,不仅现代生活的一切细枝末节都可以印证于这位贵族后裔的经验与私语中,似乎生活的全部意义也已集聚于这位洋场才女的极度个性化的创作与感悟中。广告是繁华与奢靡的代名词,它不仅是现代物质生活最形象的展示,也是现代精神生活最直接的注解。簇拥在张爱玲文学创作活动中的广告,既是现代都市的某种象征,也是张爱玲作品中的文化代码,或隐或显地透露着一个时代的文化脉象和文化追求。这些广告既是认识张爱玲作品价值的一面镜子,也反映了洋场广告的某些特质,关联着现代作家的物质追求与精神抒写。
从文本世界的架构上看,张爱玲作品中的广告,实质性地参与了作品的叙事过程。她将自己的思想情感、审美倾向及价值判断融进五彩缤纷的广告符码中,使广告和人物、故事、生活场景交织融合在一起,并对这些有形的广告的深层灌注着的历史传统、文化色彩进行了富有意义的挖掘,既不乏文本建构上的意义,又具有强烈的社会认识意义。在张爱玲的作品中,广告符码是时尚、风俗与新文学整合的结果,既展示了西方物质文明的输入,也昭示了西方生活方式的潜趋。广告作为张爱玲作品都市背景里不可缺少的一种符号系统,强化了张爱玲作品的都市色彩。“都市空间中的广告是消费社会不能缺失的基本构成元素,是都市人不能选择也不能回避的视觉影像,它们影响消费情绪,格式化消费欲望,同时也构建起了都市的空间风格”。广告是都市语言的一种最为直接的文化表达方式,“一般而言,街头广告是一个城市的缩影或者象征,广告繁荣,象征着来往交流的人群规模大,是城市消费市场的直接体现,广告稀少,则是一个城市缺乏竞争力的具体表现。……广告就像一面镜子反映出社会的存在和发展状态,传达社会主流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街头广告的语言影像就是文化的镜像,是一个城市经济、社会、文化的深层表达,是城市文化产品和文化体验的真实记录”。这些广告符码,不仅构成了张爱玲笔下都市众生消费生活的现实图景,同时也承载着深厚的都市文化底蕴,佐证着作者对大时代的某种思考和对现代生活的真切体悟。
从广告发展进程上看,张爱玲作品中丰富的广告形态,为认识当时的广告活动情形提供了鲜活的广告材料。张爱玲一生所写都没有离开上海、香港两大城市,而即使是写香港,也脱不了上海的影子。20世纪上半叶的上海,广告业极为繁荣,是旧中国广告业的缩影。“街头广告反映出当前和未来城市发展的一种价值追求,它所具有的、与城市发展共生的文化特点,决定了城市空间与强大图像之间的紧密关联”。张爱玲作品中广告的主要类型和特点,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的广告情形和行业规则,极具个性地展现了现代作家广告活动的典型图景。从读者接受的角度理解,张爱玲作品持久的影响力正来自于她作品广告式的编码。
从文学传播的角度看,广告进入张爱玲的文学视域,参与张爱玲的文学活动,折射了中国现代作家与中国现代广告的微妙关系:现代作家以丰富的学识介入广告,广告也成为了塑造现代作家的一种重要手段。我国现代报刊和现代广告是一对孪生姐妹,互相倚重,而稿酬制度的确立使得在现代报刊周围聚集了一批职业化的创作队伍,他们用自己的创作实践推动着广告业的进程。中国现代作家的创作技巧与广告技法具有相辅相成的关系,而现代传媒参与中国现代作家塑造的一种重要手段也是广告。中国现代作家的广告活动及其广告创作既是时尚、时风和中国现代新时空整合的结果,也是中国现代作家介入现代经济生活的主要方式。中国现代作家顺应历史发展的客观需求,以其理论奠基和广告行为推动了中国现代广告的发展,中国现代作家的广告活动及其广告创作是中国现代广告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在从传统士人向现代知识分子的转换过程中,中国现代作家的广告活动和广告创作具有经济上坦然言利的“试水”作用,它有力地证实了中国现代作家在中国现代广告进程中的巨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