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倪初意尚欲相留,闻良辅说及此语,两人疑心刺他阴事。又添芸娘常有谮言,原欲分开,只因难以启口。今日良辅自出主意,正中两人心愿。光先道:“贤弟想是见近日生意欠好,要分去了。常言道,守得荒年有熟年,既已沾手,那里心急得来?不敢苦留贤弟,恐有亏折,以致埋怨。我两弟兄还且守去,再看光景。”良辅道:“弟非独善其身,见势景不妙,便恝然而去。就是两位仁兄,也要算个前后。目今兵马扰乱,谁人拿着血本,担惊受怕,远出为商。我们开行人家,若没客来,便难过日。不如顶与人家,或暂且歇业,别为营运。待地方平静,再来开张,未为不可。”硕臣道:“那有此理!若一歇行,旧客便跳槽了,重开还有谁来,岂不把前功尽弃?若说要顶与人,如此之际,有那个该晦气的,瞎了眼睛,拿银子白送你用?贤弟纵要归去,我每实是歇手不得!”良辅道:“既然二兄执意要守旧业,弟怎敢强谏?”遂叫进王小三来,把历来帐目,从头彻尾,清算一遍。除本之外,尚得利钱二百余两。良辅拔起本钱,又分出利息,雇下船只,收拾房中家伙,别却哥嫂,打叠回家。赎还田产,在自家门首开张生白酒铺子,减省度日,却也安闲自在。这茹、倪两人,依旧开着牙行。
又有半年月日,金兵渐渐逼来,客人绝迹不至。这番光先亲到临安接客,硕臣在家,与芸娘、玉姐轮番取乐。既无良辅夫妻碍眼,又兼王小三在东塔寺前包下一个土妓,时刻不离。反正行中毫无买卖,硕臣亦任他去来。光先去不多时,接得一起苏大胡椒客商到行,货堆两月,并无人买。又到几个糖客,系金陵人,向在闽地做官,有白糖百桶,欲要带回家。闻金兵已抵瓜州,宋家兵马守住江口,不容民船往来。归家不得,暂凭客房住下,要候平静动身,却不卖货。
未及一月,传说金兵渡江,直抵金阊。宋兵逃散,不日即到秀州。城内外人家,无不搬移藏避。茹、倪亦谋暂躲乡间,因货多迟阻。捱过三五日,报说宋帝已迁都四明,临安朱刺史差人往金营纳款,这秀州刺史也献地请降。金营发来告示,晓谕居民,秋毫不扰,各安生业。茹、倪胆便大了,守着货物,毫不移动。那消数日之间,金兵大至,果是雄威猛勇,但见:战马飞腾,金戈耀日。画戟锋带血腥,铁甲气余乳酪。一片头缨俱赤色,何殊火曜临凡;满地哔呖带雄声,不异震雷盈耳。雕鞍上搂抱定绝色娇娃,总是香憔粉悴,那里数得到出塞的昭君;皮袋内满装着希奇路菜,无非野鹿山獐,何曾晓得个烹调的滋味。尘飞满目,皎日为之不明;马溺成川,陆地非舟不往。正是万里兵烽至,黎民遍地惊,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金兵既到秀州,各门俱以重兵屯列营寨。刺史封起府库,清开钱粮户口册籍,备办牛酒相迎,外解送犒兵银一万两。金帅准降,下令一应大小官员照旧供职。养马十日起行,凡城以内果寸丝不动,安堵如故。城外人家,兵丁大掠,金帛子女,略无存留,但不杀人。
光先、硕臣闻知,慌急无措。王小三目击其事,又来通报,合家慌乱。忙把衣服被褥打成几个包里,藏些干粮在内。身傍各带散碎银数两,弃了家私货物,撇却客商。硕臣、光先、王小三俱挑行囊一担,手扶玉姐、芸娘,同往乡村躲避。路上逃窜男妇,如山过来。子寻父的,夫喊妻的,哭声遍野。光先等五人,行无一里之遥,早不见了王小三,包中却有银物。硕臣不舍,走回寻觅,四下叫喊一通,不知去向。再转旧路,正遇光先张头望脑,在人丛里捱挤,却只独自一人,并不见玉姐、芸娘在傍。硕臣急问道:“嫂嫂、弟妇何在?哥哥在此寻谁哩?”光先道:“适才传说金兵追到,众人一涌,遂失散了他们两个,故在此寻。”硕臣跌脚道:“快上前叫,谅无落后之理。”两人急急寻赶不提。
却说玉姐、芸娘被人众拆开,俱寻不见丈夫,又闻兵马将到,不敢出声叫唤。玉姐行无半里,腿酸脚软,寸步难移。见路傍一丛茂草,钻身入去。早有一中年妇人,先坐在内中哭泣。玉姐谅来也是避难之人,近前同坐了,泪如雨下,细想丈夫怎生知我在此,不知何时相会。
再表芸娘跟着众人往前乱走,跑至黄昏日落,众人还不敢住脚。芸娘鞋弓袜小,走得两脚肿痛,又苦黑夜,不能再走。坐在路傍高阜去处,要等硕臣追寻。
坐过一夜,渐渐天明,只见王小三肩挑被包,踉跄而至。芸娘见了,叫道:“王叔叔那里去?可见我丈夫么?”小三道:“昨日出门之后,因往东塔寺前看个相知,不料他已出门。及至赶得上来,又被人多冲散,一时难寻。我在前面等候半日,不见影响,闻得兵马追来,拼命赶路,你怎么还坐在此处?”芸娘道:“我实是走不动了。脚都红肿,肚里又甚饥饿,叫我怎生赶路?死生自有定数,我在此听天罢了!”小三道:“怎说这话!万一落了胡儿之手,多死少生。我搀着你,且捱上去寻条活路。若遇得着一只渡船,竟叫他载到平湖城中,我有至亲在内。权且住着,待事平自然团聚。”小三遂一手把芸娘扶起,搀了同行。
又走有二三里地面,暂坐歇气。望着路侧远远地有座土山,土山凹里藏着一带茅草矮房。小三手指道:“那山凹草房内,想有人家。且去买些饮食,衬衬肚子,再思走路,这回实是饿得难过。”芸娘道:“这会儿便是兵马杀到面前,也断走不动了。到那村人家去,且借歇一宵,明日再看光景,另思安身之处。”两个商酌已定,站起身来,落路前进。
走至土山凹内,推进屋去,俱是空的,并无一人,但遗下些桌凳床席锅灶之类。芸娘向小三讨个被包,做了枕头,径向床上躺倒。小三坐在凳上,双眼瞧定芸娘。芸娘道:“这里既无人烟,何处寻得甚东西来吃?”小三道:“这却难事,此时有钱总无买处。”芸娘想了一会,道:“我们包中曾带干粮,还有些余剩么?”小三道:“何曾有人去吃?我也不知各色俱有,那曾想及?这正叫做搜远不搜近。”小三到芸娘头下取出被包,解将开来,都是面饼火烧,更兼煮肉烹鸡。芸娘坐起,同小三饱餐一顿,多余的仍原包好。
小三叫芸娘站开,将被褥铺在床上,芸娘依原去睡。小三顶好前后门扇,嘻地一笑,径倒身来与芸娘同睡。芸娘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来睡?万一有熟人撞进看见,不像体面。”小三道:“如此幽僻地方,更兼这乱离时候,有甚熟识之人撞到此处?我与你两情甚浓,只恨天不做美,屡次蹉跎。趁此机会,正是天假其缘,怎肯当面错过?”一边说,一边来扯芸娘裤子。芸娘两手微微交开,小三性急,先把自己裤裆拽下,露出肉具,昂然跳跃。芸娘淫兴勃发,任纵小三脱去裙裤,分开两腿,挺具直冲,一顶尽根,用力抽提。
正在彼此爱恋着意送迎之际,忽听得外面一片马嘶人沸,戈戟甲胄之声。小三心慌,停身细听。早有数人打下门来,抢入屋中。抬头一看,尽是光头辫发之人,腰佩矢弧,手悬利刃。小三、芸娘知是金兵,此惊不小,未及穿衣。慌连忙扒起。金兵一见大笑,也不知古力普鲁的说些甚么。拿住小三,寻条麻绳,将来绑于屋柱之上。推倒芸娘,取具便干。一个捱一个,齐来淫乐。芸娘初时惊急,及至被淫,反觉本事过人,抽送得法,津津有味。盘弄到第三个鞑子,阴户中便觉疼痛,捱得完事,又一个上来放具又弄。芸娘抵当不过,苦口哀求。那金兵你讨饶,越弄个床摇屋震,不肯住手。这避厢王小三看得垂涎,气得目绽,却又唬得胆碎,绑得手麻,未敢做声。少顷,芸娘腹胀体酥,四肢无力,气息奄奄。金兵又笑喊一会,提出肉具,扶芸娘坐着,在他小腹上用力揉擦,流出白水碗余,少觉爽松。正是:结想心将碧,欢娱方及时。
风波平地起,相望复相离。
毕竟不知芸娘性命如何,与小三得遂素愿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