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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现场3(11)

洪亮亮其实,我在城里,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那样成功……大学毕业后,我到处去找工作,电视台、电影厂、艺术剧院,所有跟表演沾点边的单位我都去了,就想找一个能让我演戏的地方——可是,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单位?省人民艺术剧院的院长,一个得过二度梅的演员对我说,他们自己都等着下岗呢!于是,我就躲在城里,白天在影视城等角色,晚上在歌舞厅里伴舞伴唱……快三年了,我从来没有演过一场真正的戏!但是我不能回家,因为当初是我死活要去考电影学院的……所以,我不愿意回来,不愿意让我爸我妈知道……

贾德方其实,你说的这些,他们都晓得。

洪亮亮(大吃一惊)什么?

贾德方我们早就晓得了。要不然你爸也不会总是让我给你送钱去。

洪亮亮是吗?那……

贾德方知子莫若父。你爸他晓得你混得不好,但又不忍心戳穿你,怕伤你面子……这回他借着你姐姐生娃娃的机会把你弄回来,实际上是想给你一个台阶下,你还不明白?

洪亮亮(有些沧然)爸爸……

贾德方亮亮,就冲着你爸妈这份心,你也不能老是这样得过且过的噻!

洪亮亮我知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我还死抱着明星梦,这是矫情,是自欺欺人,我整天都在骗自己,说我会成功的,一定会的……唉!

贾德方(突然心生一计)对了,亮亮,我告诉你,如果你振作起来,把人人爱做好,那么,我保证,我一定把那个啥子小蛮弄到你面前来!

洪亮亮(大为惊喜)真的?你能做到?

贾德方就冲倒你刚才升我的官,我打死也要完成任务报答你!

洪亮亮那你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贾德方这个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洪亮亮(蹦跳起来)哦嗬!太棒了!你说话算数?

贾德方不算数我就是黄连素家那条看门狗!

洪亮亮(大叫)Yeah!

[正说着,柳辣辣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柳辣辣喂,都火烧眉毛了,你们俩还在这儿Yeah?

贾德方(大为惊讶)辣辣?你不是休假了吗?咋个回来了?

洪亮亮就是哦,你的假好象还没满嘛!

柳辣辣(冲他大声地)洪经理,我问你,王大民为什么辞职了?

洪亮亮王大民?谁是王大民?

柳辣辣好啊,你都来人人爱一个星期了,还不知道王大民是谁!告诉你,王大民要是真的辞了职,你人人爱就等着关门吧!

洪亮亮这么严重?!不会吧?莫非此人是财神?

贾德方(小声地)经理,这个王大民是人人爱最好的厨师,没得他,我们就没法营业了。

洪亮亮啊?那你们为什么不培养一个备用品呢?

贾德方经理!

柳辣辣洪亮亮,我真不知道你是装糊涂还是超弱智,这么白痴的话也问得出来!

贾德方辣辣,有话好好说嘛!

洪亮亮得了,得了,她说的没错,在经营管理上我确实是弱智。超级弱智。

柳辣辣告诉你们,本来我是在城里休假的,王大民打电话来向我辞职,说他不想在我们这儿干了。我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回来了。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德方他有没有说辞了职要去哪家做?

柳辣辣没说。

贾德方我晓得了,这件事情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柳辣辣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贾德方,我看你好象对很多事都能掐会算呀!

贾德方我又不是半仙儿!算了嘛,一个厨师,走了也就走了,在我们成都坝子头还怕找不到一个好厨师?四川人个个都是好厨师!我就不相信,离了红萝卜还上不了席了!对了,我现在就打电话,马上找一个来先顶倒!

洪亮亮(沉吟着)你们给我说说,这个王大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厨师?

贾德方正宗的川菜厨师呀!八级大厨!

洪亮亮这么说,他做的菜都是很正宗、很上档次的招牌菜了?

柳辣辣那是,我们人人爱这样的四星级农家乐,一般的小菜式怎么拿得出手?

洪亮亮真的吗?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是一个周末到乡下来歇歇脚、换换脑筋的城里人,我绝对不想再吃什么高档宴席、生猛海鲜,我想吃的是南瓜稀饭,还有地里最新鲜的豆角、茄子,再来点酸辣野菜。这样高档的厨师,就算他不主动辞职,我也要喊他走人的。

柳辣辣你!

贾德方经理,现在的农家乐可不一样了,你没看见我们四季村一百多户农家乐,都是越来越豪华,越来越高档,吃的住的,跟城里头的豪华宾馆也没得啥子差别了。我们要是不跟倒整,那就只有下课。

洪亮亮说得好,农家乐!咱们再怎么变,也还是农家乐!你以为一头驴子跑出去,能变成一匹马回来?厨师的事情你们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贾德方、柳辣辣(大惊)什么?!

洪亮亮我来找这个厨师。

柳辣辣不可以!洪亮亮,你不能乱来!

洪亮亮柳主管,请问在这里你是经理还是我是经理?

柳辣辣你……

洪亮亮好了,就这样定了。没事了吧?没事就请二位出去!

[柳辣辣噔噔地向门外走去,洪亮亮又喊住他们

洪亮亮对了,你们不是说我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吗?你们听着,从明天开始,我要振作起来了,我要发奋图强,做一个认真负责的好领导!也就是说,我要开始亲政了!

第三集

日/人人爱院子里

[早上一大早,洪亮亮就端坐在办公室里,开始了他“亲政”后第一天的工作。

洪亮亮大家都来了?好,我们开会了。

[窗外两个女工走过,两人说话的声音传进室内

一个女工(大声地)听说没得?我们洪经理今天终于上班了!

另一个女工(笑着)他上班?笑死人了!他那个样子哪里有半点经理的格式?

一个女工唉,不管咋个说,人家总算是上班了嘛!

另一个女工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晒一辈子黄太阳呢!

[两人笑着离去

洪亮亮贾德方,把窗子关上!

[贾德方起身把窗子关好。

洪亮亮这样,长话短说,大家随便点,赶紧办完事拉倒。哪位先发言?贾主任,你说。

贾德方嗯,洪经理出国之前有一个计划,要把我们人人爱重新装修一下。首先,我们要把隔壁柳老二他们家的农家乐买过来,反正他们已经经营不下去了,这样一来,人人爱将扩大一倍,占地两百亩,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季村第一家农家乐;第二是要打造一座艺术长廊,把我们满庭芳的名贵花木、假山盆景、奇石雕刻,移植一部分过来安放在园子里,游客来了好欣赏,提高人人爱的文化艺术含量……

洪亮亮好了好了,你的计划书已经在我手里了,我认得字,自己会看的;下一位!

小芳洪经理,小芳向你汇报……

洪亮亮你说,你说。

小芳洪经理出国之前已经作了安排,第一,要把园子里所有的空地都种上进口草坪;第二,铲掉所有的老化花木,种上漂亮名贵的进口树种……

洪亮亮等等,我怎么觉得我爸像个暴发户?

小芳还有,儿童游乐场要扩建,要新开辟一个网球场、增加一个风雨篮球场……

洪亮亮我看不够,远远不够,一定要再加上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赛马俱乐部,一个人工湖,再多买几家地,扩建扩建,然后,我们人人爱就离颐和园、圆明园不远了!

小芳洪经理说过,做大做强,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洪亮亮你能把羊皮筏子做成航空母舰吗?真是的!

小芳洪经理说了,隔壁王二毛家装修了,花了二十万;后头丁大赖家也装修了,花了五十万!还有前头的花胖子、再前头的马大寡妇,个个都在准备要装修改造,我们人人爱绝对不能落后……

洪亮亮等他们去折腾去!花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农家乐嘛,小本经营,他们以为是卖白粉,暴利!下一位!柳辣辣,该你了!

柳辣辣关于人人爱的改革方案,刚才贾德方和小芳已经汇报了,我就不说了。我要补充的是关于人人爱的员工素质问题——我们现有的二十多名员工大部分都是附近农村的农家子弟,这是老洪经理对我们四季村的一个回报,解决当地的农民子女就业问题。这当然是值得提倡的,但是也要看到,他们一般文化水平不高,掌握的现代知识、现代礼仪都很少,也不规范,所以,我们需要对他们进行再教育,抓紧时间进行职业培训……

洪亮亮说完了?

柳辣辣说完了。

洪亮亮好了,你们说完了,我来说几句:三个意思:第一,你们说了那么多,除了柳辣辣的建议靠点儿谱外,其余都是扯淡;第二,贾德方、小芳所说的那些个装修改革计划,一个都不要动,谁要是按捺不住积极主动地去动了,谁自个儿买单,我绝对不会给他掏一个子儿;第三,你们还想买别人的园子?搞圈地运动呀?别人还活不活了?就许你一个人吃饱别人都饿着?这不符合中央共同致富的目标嘛!第四,园子里一切照旧,花照开、草照长,房子越老越好,花草越野越好,我要的就是一个农村的真实样子,我不想要一个老百姓只能站在外面看不敢进来消费的皇家园林!

贾德方这个……

小芳这是你爸的意思哦!

洪亮亮那我问你们,现在常常到人人爱来的消费者,都是些什么人?

小芳啥子人?工薪阶层呗!

洪亮亮那你整得那么豪华,谁消费得起?

贾德方不改革,就没出路呀!

洪亮亮改呀,谁说我们不改革?你们跟我来!

日/人人爱园子里

[到处鸟语花香,流水淙淙。鸽子在天上飞。洪亮亮带着三个人一起边走边看

洪亮亮我也要改革,今天咱们搞个现场办公。小芳,你记录一下!你们看,这是咱们人人爱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明珠海。当初我爸好大喜功,一个小池塘,非要取这么吓人一个名字。这是四季村最好的湖水了,也是大家最自豪的地方。但是,仔细看,你们看到什么没有?

贾德方风景如画,令人陶醉。

洪亮亮对,令人陶醉。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没想到要给它加道围栏?

贾德方这个——洪经理说了,这是为了造就一个游客与水亲密接触的机会。他说,不要看那些城里人牛逼得很,其实他们连点清亮的水都看不倒,他们天天见倒的都是臭烘烘的下水道。

小芳对呀,游客们还可以进去游泳、钓鱼,自由自在地和湖水融化成一体。

洪亮亮你们想过没有,要是游客哪一天真的永远地和湖水融化为一体,那又怎么办?

小芳这个——不会吧?哪有那么危险哦?

洪亮亮没这个可能吗?

柳辣辣我们在四处都设置了警示牌的,应该没问题吧?

洪亮亮请问,那些一两岁的婴幼儿,他们认得了几个字?他们怎么知道那是不许下水的标示?小姐,不是每一个娃娃都是神童的!

柳辣辣(咬着牙)好,加栏杆!小芳,记上!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来到院落外面,一条小河潺潺地从他们面前流过

洪亮亮这条河还是那么清亮!小时候我经常在里面游泳。

贾德方对呀,我们人人爱就靠着这条河水呢!有了水,一切就活了。

柳辣辣所以当年你爸爸选中这个地方,多半也是看上了这条河。

洪亮亮没错!这样诗情画意的地方,得有点什么东西才对——对了,小芳,你过来!

小芳你说吧,我记着呢!

洪亮亮你们听着,我要在这河边上建一座水车!一座古老的、我小时候见过的老水车!

小芳等人什么?!

柳辣辣你要建水车?这是什么意思?

洪亮亮水车,像童话里常见的那样一种水车呀!你没见过吗?天哪,你没读过童话?你是怎么长大的?

柳辣辣这个现实生活,不是童话!

贾德方经理,你叫我们要务实,你自己却异想天开——那得要花好多钱呀!

洪亮亮你别管,这水车,非建不可!

日/人人爱大院内

[一辆载货卡车驶进院子,司机停车,柳辣辣看见了,跑了过去

柳辣辣喂,你们干什么?车里装的什么?经理?怎么是你?你这是装的什么东西?

[洪亮亮打开车门跳下来

洪亮亮哦,柳辣辣,你快去叫人来卸货!

柳辣辣卸货?卸什么货?

洪亮亮艺术品。你呆会儿就知道了。

柳辣辣你又想干什么?又弄了些什么东西来?

洪亮亮快去叫人吧,叫男工们来搬东西。

柳辣辣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又弄来什么怪头怪脑的东西?前天你弄了两条羊,昨天又弄来两只孔雀,今儿早上还叫人送来五只小白兔,你想开动物园呀?告诉你,我们人人爱是典型的川西民居风格,如果你破坏了整个园子的景观,大家可不答应!

洪亮亮你看,看见那院墙了吗?

柳辣辣啊,那又怎么样?

洪亮亮这雪白的墙壁,配着那些青砖碧瓦,多好看呀!可就是空空荡荡的,我要把它建成一座艺术墙。

贾德方艺术墙?又是童话里看来的吧?

洪亮亮不是童话,是民间文化。我要把咱们四川的民间艺术都摆上去,免得那些游客老说农家乐越来越没意思,越来越没看头。

柳辣辣你神经病。

[贾德方走了过来

贾德方经理,你又异想天开,我们就是一个农村院子,搞啥子民间艺术?

洪亮亮就是农村才搞民间艺术嘛!农家乐也是一种旅游,旅游是什么你知道吗?旅游就是让你脱离人生的庸常状态,暂时进入一种他者的境界……

贾德方太深奥了,搞不懂。

洪亮亮你要懂了那才怪了。首先,我要在这里挂上我们川剧里所有的人物脸谱,再挂上绵竹年画!知道绵竹年画吗?不知道?亏你还是四川人!我还要请一些名家来刻上杜甫、李白的诗。咱们四川是文化大省呀!咱要是不显摆显摆,别人还以为我蜀中无人!我要让游客们一走进人人爱的院门,就有一种文化的氛围!这些,是丁大赖、马大寡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装修方式吧?哈!

柳辣辣疯了,完全疯了!

夜/厨房里

[厨房里的电动水磨轰轰地响着,洪亮亮坐在那儿,小芳领着一个中年农妇走了进来

小芳经理!你要找的人来了!

洪亮亮在哪儿?带来了没有?

[中年农妇走过来,向洪亮亮打招呼

小芳王干娘,快过来,这就是我们经理!

王干娘(川话。以下同)啥子经理哟!他不就是小亮娃儿嘛!田园秀家的老幺嘛!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洪亮亮(打量着她)对头,王干娘,你还认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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