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学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主要代表是德国南部康士坦茨大学的五个教授:姚斯、伊塞尔、福尔曼、普莱斯丹茨、斯特里德,他们又被称为康士坦茨学派。他们给予艺术鉴赏充分的认识:首先,艺术家的作品必须通过鉴赏主体的审美再创造活动,才能真正有意义。其次,接受者并非被动,而是以主体的方式积极参与再创作。最后,艺术鉴赏同创作一样,是人类主体在审美中的自我实现。只不过一个是“编码”,另外一个是“解码”而已。
【姚斯】
汉斯·罗伯特·姚斯,德国文艺理论家、美学家,接受美学的主要创立者。主要著作有《文学史作为向文学理论的挑战》《审美经验与文学阐释学》等。
读者中心论
过去,人们将文学作品的存在看做先于读者接受的已然客体,它只与作者的创作有关,作者是作品存在的根源,读者只是被动接受一件存在于那里的东西,他与作品的存在无关。因此,一部文学史不过是作家的创作史和作品的罗列史,读者在文学史的视野之外。姚斯明确反对了这种观点。
在谈及马克思主义文论和俄国形式主义文论时,姚斯认为,马克思主义文论对待读者与作者毫无区别,它追究读者的社会地位,或力图在一个再现的社会结构中认识它;而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需要的读者不过是将其作为一个在本文指导下的感觉主体以区别文学形式或发现过程。这两种方法中都缺少了真正意义上的读者。姚斯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读者是接受美学意义上的读者,这种读者实质性地参与了作品的存在,甚至决定着作品的存在。离开了读者的阅读,桌上的《哈姆雷特》和台灯又有什么区别呢?离开了读者的创造性的阅读,今天的《哈姆雷特》和一千多年前的哈姆雷特又有什么两样呢?文学作品从根本上讲注定是为这种接收者而创作的。
姚斯认为,由于对读者的误解,过去的文学研究从未真正意识到读者是什么,更未意识到读者对作品存在意味着什么,因此这种文学研究对真正意义上的读者视而不见。由于对读者视而不见,这种文学研究不可能讲述真正的文学史,因为文学史不是别的,就是作品的接受史。
期待视野
期待视野是指读者在阅读理解之前对作品显现方式的定向性期待,这种期待有一个相对确定的界域,此界域圈定了理解之可能的限度。
期待视野主要有两大形态:一是在既往的审美经验基础上形成的较为狭窄的文学期待视野;二是在既往的生活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更为广阔的生活期待视野。这两大视野相互交融构成具体阅读视野。
期待视野即是阅读理解得以可能的基础,又是其限制。姚斯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即便它以崭新面目出现,也不可能在信息真空中以绝对新的姿态展示自身。但它却可以通过预告、公开的或隐蔽的信号、熟悉的特点、或隐蔽的暗示,预先为读者提示一种特殊的接受。它唤醒以往阅读的记忆,将读者带入一种特定的情感态度中,随之开始唤起中间与终结的期待,于是这种期待便在阅读过程中根据这类文本的流派和风格的特殊规则被完整地保持下去,或被改编、重新定向,或讽刺性地获得实现。
姚斯将作品的理解过程看做读者的期待视野对象化的过程。当一部作品与读者既有的期待视野符合一致时,它立即将读者的期待视野对象化,使理解迅速完成,这是阅读一般通俗作品时的状况;当一部作品与读者既有的期待视野不一致甚至冲突时,它只有打破这种视野使新的阅读经验提高到意识层面而构成新的期待视野,才能成为可理解的对象,这是阅读所谓先锋艺术作品时的状况。就此而言,姚斯认为,衡量一部作品的审美尺度取决于对它的第一次读者的期待视野是满足、超越、失望或反驳,作品的艺术特性取决于期待视野与作品间的距离,熟识的先在审美经验与新作品的接受所需求的视野的变化之间的距离。也是在此意义上,文学作品的接受史实际上表现为读者期待视野的构成、作用及变化史,因此,文学史的研究应该落实为对期待视野的历史性考察。
期待视野分为个人期待视野和公共期待视野,而后者是接受美学的主要任务。公共期待视野指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占统治地位的共同期待视野,它以隐蔽的方式影响着个人期待视野的构成并决定着文学接受在一定历史时期中的深度与广度。对公共期待视野的研究方式主要有二:垂直接受的研究和水平接受的研究。
垂直接受主要从历时性角度来研究,旨在通过分析考察某些作品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接受状态而揭示某一时期公共期待视野的方向与性质。
水平接受主要从共时性角度来研究,试图考察同一时期人们对同一作品的不同理解以及不同的人对同一作品的共同理解,以此区分不同读者群的期待视野和占主导地位的公共期待视野。
审美经验论
在审美经验上,姚斯先接受阿多诺的否定性美学思想,又继而对之进行反思,这之间有一个往返的历程。姚斯认为,艺术审美经验中的否定性痛感并不是一般审美经验的基本感受,而只是一种特殊的艺术感受,一般审美感受的突出标志恰恰是快乐与享受。此外,艺术的否定性只是所谓“自足艺术”的特征,而自足艺术不仅是全部艺术的一部分而且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要避免阿多诺的那种否定性美学的盲视与片面性,清除自己早期研究的偏颇,就必须以全部艺术尤其是前自足艺术的审美经验为研究的基础。
1.审美生产方面的愉快及相关审美经验,即是审美创造。古希腊时代,审美创造主要指模仿再现活动;而文艺复兴到18世纪,审美创造又指一种诗人艺术家创造或生产美的外观的活动;而到了20世纪,审美创造不仅指诗人对诗作的创造,也只接受者对诗作的创造,作品被看做艺术家和接受者共同创造的产物。
2.审美接受方面的愉快及相关审美经验,即审美感受。姚斯认为,古希腊人们将对象作为形象与意义的统一体来感知,在他们那里,审美的好奇心和理论的好奇心还没有分开。中世纪由于宗教反偶像化而对形象与意义的分离,导致了审美接受偏重于意义而摈弃形式。近代自然科学倾向于分割自然现象,而审美接受则保持着对自然整体的把握。随着科技文明对自然的破坏,浪漫时代的审美接受偏重于静观自然并在回忆中怀念过去。
姚斯认为现代的审美接受有两大样式:
一是否定性审美接受样式,这主要是由福楼拜、瓦莱里、贝克特等人的作品引起的审美接受。姚斯认为这些作家作品具有一种批判的语言学功能,它破坏人们既有的接受模式从而消除审美愉快,它拒绝一般性交流从而暗中破坏审美经验的形成。
二是间接肯定性的审美接受样式,这主要是由波德莱尔和普鲁斯特等人的作品引起的审美接受。姚斯认为,这些作家作品具有一种宇宙论功能,尤其是普鲁斯特的作品通过唤起读者对既有接受经验的回忆而使读者重获愉悦。
3.审美交流方面的愉快及相关审美经验,即审美净化。姚斯认为,净化在指称审美经验的交流方面具有代表性。姚斯借用了弗莱确立的五大英雄类型来设想五大交流模式,这五大交流模式是经由接受者对作品主人公的识别来进行的:
一是联想模式,这种模式通常发生在低层社会组织,其特点是观众在游戏或仪式中借助联想把自己置身于所有其他参加者的角色中,共享欢乐。
二是敬仰模式,其特点是对作品中十全十美的英雄的识别,由此产生敬佩仿效的心情。
三是同情模式,其特点是由于对英雄的敬仰而将自己置于英雄的位置并与之共同受难。
四是净化模式,其特点是与作品中的人物保持一定的审美距离,由此获得非功利的审美自由以达到心灵的解放。这种审美距离就要求作品所内含的“期待视野”与读者心理要有一定的距离,又不能距离太大,也就是说作品在创新的同时又不能曲高和寡。
五是反讽模式,其特点是与作品疏远、对立,以至于失望和冷淡,这是现代文学与读者关系的典型样式。
在这五种模式中,姚斯更加肯定的是净化模式。
【伊塞尔】
沃尔夫冈·伊塞尔,接受美学的重要理论家,也是康士坦茨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主要著作有《文本的召唤结构》《隐含的读者》《阅读行为》。作为接受美学家,他反对孤立、片面、机械的研究文学艺术,反对结构主义化的唯文本倾向,反对作品中心论和单纯的作家研究,重视读者的积极参与和接受。但与姚斯的接受研究不同,伊塞尔侧重的是反应研究,其根本问题有二:首先,文学作品如何调动读者的能动作用,促使他对文本中描述的事件进行个性的加工。其次,文本在何种程度上为这样的加工活动提供了预结构?提供了怎样一种预结构呢?
文学作品论
伊塞尔认为,文学作品由文本和读者两极构成。作品既不同于阅读前的文本,又不同于在阅读中的文本的实现,它在文本和阅读之间。伊塞尔的思想明显受启发于英伽登,但又不同于英伽登,英伽登将作品看作文本,将阅读中的文本的实现看作审美对象。
伊塞尔区别了作品和文本,强调了文本潜在的意向性存在与作品向现实的意向性存在转化的区别,从而将阅读的具体化包含在作品存在之中。英伽登那里的作品只是伊塞尔这里的文本,它作为作品存在的一极与另一极读者阅读的互动共同构成作品,而在英伽登那里不属于作品存在的审美对象就是伊塞尔作品存在的另一极读者阅读的产物。
因此,伊塞尔的作品存在理论经由区分作品与文本而将英伽登的作品理论和审美对象理论融为一体,使阅读的审美具体化成为作品存在的一部分。这里,伊塞尔克服了英伽登作品理论中实在论的机械倾向,更为彻底地贯彻了现象学的构成学说。文学作品是文本与读者之间的动态交流形式,而不是自在的东西。
由于读者的阅读不是外在于作品存在的东西,它与文本间存在着一种互动关系,因此对阅读的研究就不能脱离文本研究,反之亦然。具体而言,要回答读者对文本的不同阅读如何成为可能,或者文本向不同阅读的敞开如何成为可能这一问题,必须将阅读的可能性作为文本的内在结构机制来加以研究才行。这又涉及伊塞尔的其他两个术语:“召唤结构”和“隐含的读者”。
召唤结构
召唤结构指文本具有一种召唤读者阅读的结构机制。伊塞尔综合了英伽登的作品存在理论和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理论继而提出了召唤结构这一术语。
英伽登认为作品是一个布满了未定点和空白的图式化纲要结构,作品的现实化需要读者在阅读中对未定点的确定和对空白的填补。伊塞尔接受了这一看法,强调空白本身就是文本召唤读者阅读的机构机制。此外,英伽登认为作品句子结构的有限性使它的意向性关联物只是一些图式化东西,要使这些不连贯的图式化东西成为一个完备的整体就需要读者阅读的想象性加工。伊塞尔将文本句子结构和意向性关联物的非连续性称之为空白,空白也是文本召唤读者阅读的结构机制。
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学说对伊塞尔也有启示,伊塞尔认为文本的否定性是一种召唤读者阅读的结构性机制。首先,文本不断唤起读者基于既有视域的阅读期待,但唤起它是为了打破它,使读者获得新的视域。如此唤起读者填补空白、连接空白、更新视域的文本结构,即所谓文本的召唤结构。其次,对阅读的召唤性不是外在于文本的东西,而就是文本自身的结构性特征。
隐含的读者
隐含的读者是与召唤结构相对应的概念。完全按文本的召唤结构之召唤去阅读的读者即文本隐含的读者。因此,隐含的读者不是指具体的实际读者,而是指一种超验读者、理想读者或现象学读者,它在文本的结构中是作为一种完全符合对阅读的期待来设想的。也就是说,隐含的读者意味着文本之潜在的一切阅读的可能性,它回答的是文本的各种阅读如何成为可能的问题,实际读者则始终是对文本中隐含的读者的不充分实现,或者说,实际阅读只是实现了阅读的一种可能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