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三年秋九月,帝诏曰:《关雎》之化,始於国风;贯鱼之序,著於《大易》。今有女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朕愿兮。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明善蕙兰,以著协德之美。可册昭仪。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七弦姑娘,陛下已下诏册封你为昭仪,今后,这芳华殿便是你的寝殿了。”静心亭里,四面的白纱随着湖面上的清风飘扬着,七弦握着玉杯端坐在案前,轻轻地嗯了一声,眸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只是很快垂眸掩下,既然这般选了,便无需再想……
未央宫,椒房殿
皇后作画的手一顿,攥紧了手中的笔嘲讽道:“昭仪?陛下真是好大的手笔……”细辛见皇后面色不愉,想了想又道:“陛下还将芳华殿赐给了她做寝殿……”皇后蹙眉看向她:“可是玉尘公主的芳华殿?”“正是”“玉尘公主呢?”“听闻陛下已遣人将她送出了宫……”
皇后冷冷一笑,倏地将案上的画具都扫到了地上,看了眼袖上沾染的大片墨迹,冷冷道:“细辛,唤人来梳洗更衣,孤可要好好会一会这位昭仪。”细辛低首应声道:“诺”
芳华殿,听梅轩
“皇后驾到~”传唱寺人的话音未落,皇后便带着细辛冲到了七弦的面前。七弦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书,只得执卷起身施了一礼:“拜见皇后!”皇后轻轻一哼,斜睨着她覆着白纱的脸道:“昭仪怎么遮着面?孤可是专程来看你这张脸的,这张魅惑君王的脸……”重重地咬着‘魅惑’两字,皇后伸手就要揭去七弦的面纱。
握住皇后的手,七弦淡淡道:“陛下乃当朝明君,皇后慎言!”一把甩掉了七弦的手,皇后自知失言,只得斥责道:“大胆,孤岂是你能碰得的?孤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昭仪来置喙。”
高傲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袖,皇后走到主位前端正坐下,看着七弦缓缓开口:“按照宫规,昭仪应前往孤的椒房殿向孤请安谢恩才是,不过昭仪进宫不久,想必对宫中的规矩还一无所知,虽然孤并不在意,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懂的昭仪还是需要谨记,譬如,地位尊卑……”
七弦执卷的手微微收紧,这是,下马威么!一直观察着她的皇后则是微微一笑,接着道:“昭仪可知方才行礼时错了几处?”不待七弦回应,皇后身边的细辛便答道:“昭仪一共错了三处,面覆白纱是一处,是为不礼;执卷行礼是一处,是为不恭;态度冷淡更是一处,是为不敬。”
素馨看了一眼皇后,显而易见,皇后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刁难七弦姑娘,不过,七弦姑娘这般孤高的性子……当真不适合后宫!
七弦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案上,又摘下了遮面的白纱,举手加额,端正地再行了一礼道:“妾…知错,谢皇后警醒!至于态度冷淡,妾…生性凉薄,怕是改不过来了。”
看着七弦行云流水、面无表情地做完这一切,殿中的人却不由地愣神。看着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惊为天人,这是一个如冰般清冷,如雪般精致的女子,冰肌玉骨,浑然天成,这天下,或许,已经无人能胜其一二了!
皇后冷冷一哼:“细辛,将案上的书卷呈上来。”“诺”细辛飞快取了七弦方才搁下的书卷双手呈上。皇后慢条斯理地接过,书页上,字迹娟秀的‘诗经’二字映入眼帘。皇后抬眸看了七弦一眼:“想不到昭仪喜欢看这个,不知风雅颂中,昭仪最喜欢哪篇?”七弦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的情绪,缓缓道:“郑风,子衿!”
皇后诧异地挑眉:“真是看不出来,昭仪这般冷淡的人居然会喜欢这首缠绵的情诗。”七弦看着她微微一笑,并不做答。皇后抬了下手示意细辛扶她起来,起身后,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今日刚刚册封,想必还有很多事宜,孤就不打扰昭仪办事了,不过,孤要提醒你,从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一跃成为昭仪已是一步登天,若让孤知道你在肖想某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孤绝不会放过你。”说完,便带着细辛离开了芳华殿,如来时般浩浩荡荡,气势十足。
七弦失神地看着皇后早已走远的身影轻喃:“不属于……我的……”那日,静心亭的对话又浮上心间:
我要你,娶我为妻……
七弦,朕是一国之君,朕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个,这个要求,朕办不到。
那,娶我……
好,朕给你昭仪的位置,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希望你不要做些愚蠢的事情。
七弦涩然一笑,愚蠢的事情?想来是指觊觎后位,伤害皇后吧……那她呢?她算什么?留在这里做什么?怀揣着一份痴恋看他们琴瑟和鸣么?如此,倒不如回藏雪殿……就当是浮生一梦,梦醒了就该忘了……只是,心,为何会这么痛?
东陵府,水墨居
“你是说,玉尘公主的要求是要你娶她?”玉诧异的声音在房内响起,之后便是一叠声的轻咳。溪担忧地看着他:“冷烛去采药前千叮万嘱让我照顾好你,原先还不曾放在心上,不想,你竟一点情绪都动不得了……”玉压抑着咳嗽缓了半响道:“无碍,只是有些吃惊罢了,然后呢?你答应了?”
“嗯,册封诏书已下,如今她已是我名义上的昭仪,只要她不做出过分的事情,我会给她一世荣华。”玉蹙眉思索了半响问道:“溪,你以前认识玉尘公主么?”溪想起了静心亭中的惊鸿一瞥,有些微的恍神:“她那样的一个人,见过便不会轻易忘了,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我确定不曾见过她。”
“听你的描述,我觉着她并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提出这个要求,她或许是真的喜欢你。”溪嗤笑道:“一见钟情?你竟会相信这个?”玉看着他,眸色认真:“有些人,只一眼,便注定了牵念一生。”
溪睁大眼睛看着他:“玉,你是说我吗?”玉很直接地赏了他一个白眼:“滚!”
离开了东陵府,溪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回想起临走前玉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奇怪。玉怎么会突然对那个玉尘公主这么上心?
溪,我想见见她。
你认识她?
不,只是好奇而已。
那待你病好些了,再进宫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