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椒房殿
悦耳的琵琶声在偌大的寝殿中回荡,皇后惬意地侧卧在榻上小憩,帘幕之外,柏美人垂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手中的琵琶。又弹完一曲,柏美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帘幕内的人影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可是舒心了?”皇后冷冷的声音传来:“谁准你停的?再弹,待孤满意了自会让你回去。”
柏美人垂头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了几分可怜:“皇后,嫔妾已经弹了两个时辰了,手好疼!”“孤可不会怜香惜玉,继续弹!”皇后不予理会,一锤定音。柏美人愤愤地咬紧了牙,却不得不继续弹,指尖碰到琵琶弦,猛然的刺痛让她瑟缩了一下,带出了一串破碎的音。皇后不悦的声音传来:“怎么,故意跟孤作对么,孤有的是耐心慢慢来,不过若是柏美人不好好弹,今夜恐怕是回不去了。”
柏美人眼眶微红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委屈道:“皇后,嫔妾的手流血了。”皇后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道:“关孤什么事,继续。”柏美人眼中的委屈渐渐转化为愤恨,按捺住想要用琵琶砸死莫媏婉的冲动,柏美人用流着血的手在弦上麻木地拨动着。
“陛下驾到~”传唱寺人的声音响起,皇后起身去门口迎接,柏美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抱着琵琶跟在后面,身姿更加地弱不禁风。皇后对着刚进门的溪盈盈一拜:“陛下圣安!”溪扶住皇后的手,温言道:“皇后不必多礼。”接着对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道:“起罢”“谢陛下!”始终如一的平板声线中,夹杂着一道柔美的嗓音,溪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刚刚起身的柏美人。
溪随意道:“原来柏美人也在。”说完,便要拉着皇后进屋,柏美人却出声拦住了他:“陛下,嫔妾手疼~”溪微微蹙了一下眉,看向柏美人的手。柏美人将琵琶交给宫人,对着溪摊开双手,原本雪白纤细的手指,此刻竟显得有些不堪,左手还好,只是指腹红肿了些,右手指尖肿得比较厉害,拇指、食指、中指还被划破了,流出来的血凝固在手上,乍看之下有些触目惊心。
溪询问地看向皇后,皇后似是没想到柏美人的手会伤得这般严重,顿了顿道:“今日听到柏美人妄议臣妾,心有不愉,想起陛下提过柏美人的琵琶可以舒心,便让她在此弹奏,待臣妾舒心了便放她回去。”溪面色平静地看向柏美人:“妄议皇后?柏美人可有将宫规放在眼里?希望柏美人看清自己的身份,皇后身份尊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斟酌而行。念在初犯,便罚你抄一万遍宫规,若是抄不好便不用出来了。”
柏美人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溪,不过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随口说说又能怎样?他居然就这么定了她的罪,宫规那么多,还要抄一万遍,她刚刚伤了手,写好不知是何年何月,他就这么不想看见她吗?看着相携走进寝殿的两人,柏含笑对的莫媏婉的仇恨无以复加,她默默地转身离开,心中却是怒火翻腾:莫媏婉,都是你,你将我害得这般凄惨,我不会放过你的,柏含笑与你誓不两立!
皇后和溪相对而坐,为溪斟了一杯茶,皇后问道:“陛下前来,所为何事?”“听闻皇后去了芳华殿,朕便来看看,不知皇后见了那两人有何感想?”皇后迟疑了一下,答非所问:“陛下……霖皇后在你手里吗?”溪挑眉看她:“凌秋言对你说了什么?”“她说,若是陛下想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需当面放了霖皇后,并立誓永不相扰。”溪嗤笑:“朕为刀俎,她为鱼肉,看来玉尘公主真是太过安逸了,竟想要同朕提条件。”
“陛下……无论你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可不可以不要伤及她的性命?”溪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朕自有分寸,不过,皇后的话朕会考虑,前提是凌秋言知道什么是‘识时务’。”走到门口,溪又回头对皇后道:“朕希望皇后能记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求情,这个皇宫,容不下太多的感情。”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椒房殿。皇后依旧坐在那里,愣神地看着面前渐凉的茶水,季皇后,媏婉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芳华殿,听梅轩
秋言带着忍冬和几名宫人从远处款款而来,之前因着夜色不曾看清的景色,此刻清晰地映在眼中。听梅轩比彩云阁要大上许多,也精致许多,只是,一路走来,入目的皆是不知名的枯树残枝,单看一树,许会觉着此树虽枯,却颇具风骨,但一大片看下来只会觉得此地甚是荒芜,凄凉莫名。
行至殿前,正好看见素馨端着茶点从殿内走出,素馨看到她们似是有些诧异:“玉尘公主?”秋言对她笑了笑:“吾闲来无事便来听梅轩看看,不知七弦现在何处?”“七弦姑娘现在秋水池,公主请随我来”说完,便带着秋言朝秋水池走去。
秋水池,亦唤碧水池,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水如碧玉,盈盈一池!秋言不知道她跟着素馨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当她看到秋水池的瞬间,仿佛千般烦恼离她而去,心情瞬间放空!这里,不像是宫廷,倒像是山林!秋水池中,一座亭子坐落其上,望着远处的亭子,秋言不由得想起了民间关于芳华殿的传言。
芳华殿在霖朝颇具盛名,相传它是霖太祖为庆贺其女晚霙公主的出生所建,为霖朝历代受宠公主的寝殿,眼前的秋水池虽占地极广,却不过是芳华殿的轩中一隅。秋水池如一块上好的碧玉,半点瑕疵也无,一座凉亭坐落在池中央,以九曲石桥相连,白玉为亭,青玉为阶,琉璃为灯,白纱为帘,名曰静心亭,其之华美精致,令人叹为观止。
秋言随素馨来到了亭内,但亭内之人却似无所察觉。七弦依旧是一袭白衣深衣,跪坐在玉案前,似是在认真看着案上摊开的书简。微风拂过,亭中的白纱翩跹而舞,眼前静好的一幕让人不由得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