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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独步中原桑叶会(二)

出城数里,便穿过了一片树林,闻有流水潺潺,忽觉此地甚是熟悉。

我自言自语道:“若是天朗气清,暖日融融,驾一坐骑,看万红落水,浮萍依依,信快马由缰,随心所向,花溪浴马,也不负这浮生光景。”

沈辞在风中答道:“花溪浴马,快哉此生,正是孤……”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古人崇尚之乐。我也曾效此法,无奈不伦不类。”

我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个不伦不类法,想必是出了什么笑话,说来娱乐一下。”

沈辞仰天大笑:“数日前,乘醉前去洗马,弄丢了随身物件,当真是蠢极。”

我心里暗自忖度:想着看沈辞如此熟悉,想来那日所见花溪浴马之人竟当真是他。一瞬间,这几日关于那人的美好想象全都被拉进现实,皎皎月色下的沈辞,宛若天边冷月,浑身遍洒清辉。

我打趣道:“洛阳民风淳厚,若是有人寻得你的物件,想必会归还于你。”

沈辞笑道:“姑娘所言不虚,当我去寻时,唯有落红满地。料想拾物者也是蕙质兰心,以花为笔,书写线索,心意上佳。无奈东风薄情,吹乱款款深情。”

此刻的我应当是,双颊绯红。我故作镇静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捡拾你的东西会是一个女子?”

沈辞答道:“我当真不知这世上会有哪个男儿以地为纸,以花作笔。如果非要强词说有的话,那也勉强只有一人可以做得。”

“谁?”

“萧统。”

“萧统是谁?”

“梁国一俗人。”

“原来是外国友人。”

“梁魏都是华夏儿郎。”

“你识得他么?有你好看么?”

沈辞笑的花枝乱颤,自有一番风流。

“等你到了江南,自然会识得他。”

“那你带我去江南吧。”我一脸志得意满,活脱脱一个颐指气使的地主婆。

“好,我带你去江南见他。”

我笑得璀璨,点头应允。心中想的是,只要你在就好了。

我问沈辞,桑叶会是由何人所创,为何能在短短数年威震江湖。

沈辞告诉我,桑叶会名声鹊起是十年之内的事情,而说到它的创立则要追溯到十六年前。相传桑叶会的掌门人叶成舟夫妇是江南第一大门派华阳盟的得意门徒,因卷入朝廷纷争,负气北逃。二人先是隐居嵩山,后不知何故,重出江湖。短短数年,聚集流亡子弟无数,以暗害刺杀为营生。由于被杀者往往罪孽深重,官府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桑叶飞马,快意恩仇。彼时的桑叶会,游侠居多,侠客之气蔚然成风。直到十年前,叶成舟于一次宴会中被仇家所害,桑叶会掌门的职权从此落到他的长子叶辛身上。而叶夫人与幼子叶辰,自此杳无音讯,传言他们是隐居塞外,避世不出。而自从叶辛接手帮派之后,桑叶会脱胎换骨,变得尤为黑暗神秘。传说,那两件朝廷禁卫军都难以解决的事都是叶辛亲自带人行动。桑叶会也由此令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而江湖上,基本无人见过叶辛叶辰兄弟,堪为当世之谜。

一个帮会从无到有,从大到小的过程被沈辞侃侃而谈的讲出。顿时,我对这种自强不息创业的优秀范例,向往不已。

可我依然问道:“这样说来,天下就没有人可以对抗桑叶会了吗?”

沈辞说道:“无论一个帮派组织多么煊赫,终究不是朝廷的敌手。他们的强盛往往依赖的是朝廷的漏洞,走非常之路。至于可以与其对抗的门派,自然只有江南的第一大门派华阳盟。”

“华阳盟。”我在心中默念,不禁浮想联翩,有朝一日我能加入这个组织,也就可以横行江湖了。不过心里又想起上次与桑叶会的接触,不禁问道:“上次过河之时所遇的坏人是桑叶会无疑。可他们为何要加害于我等,毕竟平素无仇无怨?”

沈辞解释道:“桑叶会向来不为蝇头小利,杀人越货,伤害普通百姓。他们想在入京的路上劫杀你们,要么就是阻止你们入京,要么就是有所图谋。其实,这件事我也未曾想通。”

听他这一说,心里难免紧张,都怪平素哥哥打打杀杀,不知得罪了何处贵人。倘若不是元彧上次相救,想来自己早已葬身鱼腹。

我不由得感叹:“幸好临淮王对这个神秘的恶魔组织全无畏惧,出手相救。”

沈辞听到,嘴角挂起一抹浅笑,不再言语。

马车的速度自然和轻骑无法比拟,在我的无限疑问中,我们便追上了三辆马车。有虎背熊腰的侍卫,在车后压阵,以至于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问沈辞:“一会儿有什么不测,你只管打就是,我不怕。”

沈辞目光坚毅的点了点头,良久转过头对我说:“我记得,我不会武功。”

这一句回复无异于半夜惊雷,顿时,我对我们羊入虎口的行为感到惴惴不安。沈辞安慰我说:“放心,我会保障你的安全,我萧,我小时候到现在从不铤而走险,做无把握之事。”

我定定地望着他:“好,我现在只相信你。”

马车疾驰到一个松林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侍卫们像被放出笼的猎犬,快速地围城了一个大圈,面向松林,背身而站。我和沈辞早已拉着马儿躲在黢黑的松林里,静观其变。

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了十余个火把,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十余颗明晃晃的脑袋。原来是一群和尚,既然自身条件如此优越,又何必浪费火把。我在心中暗自嘲笑。

和尚拦花魁,我倒是要看看,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收场。

为首的大和尚大腹便便,不知道他那腹中装的是佛经还是酒肉。他见了蔡玄风先是作揖,继而耳语几句,鬼鬼祟祟之感,一览无余。

随着蔡玄风的退后离开,只见大和尚一声令下,众位僧人集体发威,提着棍棒,朝马车冲去。原先站定的侍卫,

侍卫们拔出腰刀,齐刷刷地迎上前去。刹那间,呼喊声不绝于耳。

出乎我意料的是,方才被我鄙夷的和尚们战斗力出奇的强悍,以至于那些虎背熊腰的侍卫一触即溃,落荒而逃。

对着这群勇猛的和尚的所作所为,我自然不能够理解。这是多么强悍的僧人,竟然可以挑战成群的桑叶会的成员。莫非是他们同情这帮花魁的遭遇,想要如佛祖一般普渡她们。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让我把这个想法粉碎。

战胜的和尚们三三两两冲向马车,他们吼叫着,怪笑着,完全没有半点佛门子弟的姿态。那些早早坐上马车的花魁们,被和尚们粗野地拉下马车,摔倒在尘土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儿们挣扎着,却无半点用处,很快便被如虎狼般的和尚压在身下。她们的双眼早被黑色的布带裹住,月光下,她们的脸颊愈发苍白与可怜。

为首的那个肥胖的大和尚,就像从地狱穿梭而来的恶魔,在月光下凶相毕露。他的凶残与这如水的月光格格不入。

和尚下令道:“今晚,我们佛门为你们这些失了贞洁的风尘女子超度,真是勉为其难。”说完,众僧无一不猖狂地笑。

那些方才还在舞池中令公子王孙趋之若鹜的人儿,此刻哀号着,哭泣着。早有不耐烦的和尚,扬手便朝如花似玉般的人儿的脸上抽去:“都是迎来送往做皮肉生意的贱人,装什么圣女。”骂完之后,哭声更甚。

我摇着沈辞的手臂,说道:“救救她们吧。”

沈辞摇摇头,沉默不语。

继而我便听到呼天抢地的哭喊声,衣袂撕裂声,那些呼喊足以撕裂人心。

那个丑陋的大和尚朝一个身形姣好的女子身边扑去,那女子分明是云喜。她慌张地朝后退去,原本轻盈可飞的双腿此刻却笨重不已。早已有其他的和尚,从身后把云喜一把抱住,任她徒劳的挣扎。救命的呼喊,撕心裂肺。

大和尚放肆的笑着:“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连太后都要敬我三分。”说完更是一段****的笑。

云喜扬起脸,傲然不屈。如桃花般的脸庞,在一片哭声中,显得十分苍凉。

大和尚显然是被周遭的哭声激怒了,明晃晃把弯刀举起:“说要是再哭,本佛爷就把她的脸划得稀巴烂,看你们还如何去风骚。”

一阵恫吓,哭泣声果然少了许多。

大和尚从腰间掏出几枚铜钱,一脸奸相的对云喜说:“你不是要钱吗,来给你钱,这些钱足够了吧。”说完便把几枚铜钱朝云喜身上砸去,伴着阵阵放荡无赖的笑。“把本佛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少不了你的钱。”说完,从鞋里又掏出几枚铜钱,“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给我脱。”奸笑声响彻山林。云喜早已泪流满面,泪水在月光下折射出缕缕刺骨的寒。

眼见,云喜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我用力掐着沈辞的手臂:“救救她吧!”近乎渴求的语气。

沈辞指了指前方的树林,随手望去,只见树林中似乎有大队人影晃动。

此时的我已然丧失理智,起身就要上前,冷笑道:“原来你胆怯如此。”

沈辞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等我。”

说完,就见一袭月白衣衫的他走出树林,走入无垠月色中。

然而,就在此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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