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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云溪浮梦

时间总是有情,沉淀了太多丰富的情感;时间也总是无情,从不肯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只是一味将人往前推,让人没有回顾的机会。蔺华如在炎城待的时日慢慢多了起来,对炎城的感情也不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已经不是陌生了,但也并非那么熟识与了解,只是少了那种初来时的无所适从,变得稳妥和心安。而对于自己一心想要达成的事,她也更加坚定,那样的执念在她的心里扎根生长,无法自拔,深入心底,不露于外。在很长的时间里,蔺华如是因为执念的存在才有了面对以后的勇气,最偏执不过执念,最伤人也不过执念。

如果没有执念,如果没有相遇,现在的你是什么样?现在的我又会是什么样?不敢想,不可说。蔺华如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了和清怿的距离,尽管只是在千里的距离上相互走近了一步,但命运这种东西没什么人能说得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走近,谁又能期许他们再走近……

“主上,我已经查清楚了,这是图纸,请您过目。”清怿躺在清心居内的榻上,慢慢品着茶,并不接过图纸。清怿面前的人有些无措,思维飞速运转着,想着还有什么事未完成,无奈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你似乎忘记了替我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知你记起来了没有?”清怿微微抿了一口茶,每个动作都慢到了极致,话语间没有一点点的波澜起伏,是很平淡的样子。“前些日子我在洛宛城办事,临去洛宛城办事之前,主上并无其它特别的交代,属下……属下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何要事未办。”面前的人有些惶恐,但苦于想不起又说不出,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清怿眉头一紧,表情严肃,”这么说来,你是没有收到我的飞鸽传书了?”

“飞鸽传书?这个属下不知。”

“呵呵……真是没想到,我的飞鸽传书还有未送达的时候。看来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好在我写的信件向来是处理过的,除了我们的人以外,别的人理解起来免不了要花费一番功夫。这件事就算被人知道了,对我们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怕只怕这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纷争了,想想还真是忧伤,我又要看一场好戏了!”清怿不以为然地说,像是在期待些什么,眼神中藏着看不透的东西。

“主上不必多想,事情也未必会发展成那样。没准……没准飞鸽传书的鸽子是在飞行途中被某个乡野村夫打了下来,成为了食物。至于那个信件嘛,应该就是被随手扔掉了,消息应该不会被传出去。”

“我还是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然后静静等待和观望。至于你,我是该夸你天真好呢,还是该说你愚蠢?看你平日里也是个心思缜密、虑事周到的人,怎么也有这想不明白的时候?我的飞鸽传书岂是一般的乡野村夫所能轻易染指的?这事情的背后一定还有隐情。”清怿冷冷地开口,一字一句,不容质疑。

“主上英明,属下办事不力,下次定当更加尽心竭力完成任务。”

“这事怎么能全部怪你呢?要怪也要怪那截取了书信的人物,现如今只希望不是被铩羽门截去了,这股黑暗势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旦被他们勘破书信中的信息,江湖必定大乱。”清怿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担忧,不易察觉。伸手拿过了图纸,有些慵懒的模样,“好了,你还是退下吧!这事你不必想太多,我自有对策。”清怿胸有成竹地说。

“好,属下这就退下。”那一袭藏青色的衣衫似乎总是适合他的,岁月荏苒,似水流年,这一身衣服未曾变过,就像是他不改分毫的耿耿忠心。

恍恍惚惚中,沉重的时间里有人轻轻叹息,被现实的手慢慢掩过……

秋天的雨不同于其他季节的雨,落在尘世之间,多的是散不开的冷清。那种冷清是不能深思的,否则会陷进去直到不省人事。蔺华如走出清幻客栈,撑一把伞,轻盈的骨架,素雅的伞面,衬得她艳若桃李、灼若芙蕖出绿波。她走入雨中,清冷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黑色长发垂在身后,和那一身紫色的衣衫很是服帖。她去了城外的一个村落——云溪村,村内一派祥和的气象,在雨中显得静谧美好。“我走过了很多路,看过了很多风景,只是身旁少了你。我想再见你一面,所以我不愿意信命,只愿追随心的指引,求一个答案和结果。秦冽,我要你重回我身边,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蔺华如忍住心底的苦楚,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周围的事物。

继续往村子里走着,发现这村中皆栽种着樱花树——美丽的花木,生长在温暖湿**地,传说用鲜血灌溉,樱花树所开之花会更加鲜艳,所以樱花树又有着残忍嗜血之美。此树花期很短,开得匆匆,败也匆匆,十里樱花十里尘。“奇怪……明明已经是深秋了,为何这里的樱花却好像才盛开不久一样,难道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与其他地方有异?还是……”蔺华如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同时又掺杂了几分期待,如果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那么上天也算是眷顾她的。来到炎城之后,蔺华如一直都很努力地熟悉和探究这里,希望早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想要完成的念想,多数是穷追不舍的,蔺华如便是这其中的典型。

不知为何,云溪村的房屋比她之前看过的都要低矮一些,这不禁让她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分。带着心中种种的不解和疑问,蔺华如来到了一户村舍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妪,拄着拐杖,虽然已经是苍老之年,脸上沟壑纵横,行动起来也颤颤巍巍,但是看起来精神矍铄。“老人家,多有打扰了,我来到此地,是想了解探究一下这里的文化,借此更加熟悉整个炎城,希望您不吝相告,谢谢您了。”蔺华如恭恭敬敬、极有礼貌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姑娘,外面雨还在下,还是快快进屋吧。有什么话进屋之后再说也不迟,看姑娘的模样,倒也面善,进来吧!”老妪慢慢说着,笑得一脸慈祥。

蔺华如轻轻转身,将伞收起。“寒舍很小,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才好!”老妪开口说道。

“老人家您不必如此客气,是我来此打扰的您,怎么还有嫌弃之理?”蔺华如和老妪来到屋内,在桌案旁坐下。

“阿宇,阿宇……家里来客人了,沏壶茶上来,对了,顺便做些糕点吧,客人雨天前来,我们要好好招待才是。”老妪温和地说道。

“奶奶,我这就去准备茶点,您和客人就稍等一会儿吧。”一个清瘦、身穿蓝色布衣的少年掀开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我这个孙子啊,年纪尚幼却十分懂事。他本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的,可他始终念着我年事已高,怕我无人照顾,心中不忍,所以一直陪着我这老婆子待在这乡野之中,也真是为难他了,是我耽误了他。”老妪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心疼,脸上满是深深的无奈与歉疚。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耽误谁,有的只是愿意与不愿意。若是心甘情愿地做一件事,心里总是开心的,不管要牺牲什么。与其您让他违背自己的心出去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不如让他顺从自己的心好好地陪在您身边。况且论起孝道伦理,您的孙子陪伴您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不用再执着于旧的想法,只管好好珍惜现在就是。”蔺华如淡淡然,缓缓说道。

“听姑娘这么说,我这老妇心中便通透许多了。活得或短或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再看看我这孙儿,就看看就好。”老妪欣慰地笑了,那笑容发自内心,直达人的心底,穿过岁月的风尘扑面而来。

过了一会儿,少年端着茶水与糕点走了过来,将茶点放在了桌案上。“奶奶,还有这位姐姐,你们好好尝尝这些茶点吧!”少年浅浅笑着,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

“有劳你了。”蔺华如开口道谢。

“阿宇啊,你也别忙着了,快些来坐下吧!”老妪满脸疼爱地看着少年。

少年委婉地说不用了,又走进了里屋。屋外下着雨,屋内气氛融洽,两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蔺华如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想着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谈话。

就在她拿着茶杯喝茶的时候,老妪开口了,“进屋之前,我听姑娘来此是想打听这里的事情,了解一下我们云溪村。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对于这里的很多事也是知晓的,不知道姑娘想知道哪些事呢?”

“老人家,我见村内栽植了许多樱花树,煞是好看。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这樱花为何才刚刚盛开,不知是这里的气候与其他地方有异,还是有别的原因?”

“栽植樱花树在我们这里是一种传统,在我小的时候,村里就已经有许多的樱花树了,村里的每户人家每年都要寻一片空地栽上一棵樱花树。久而久之,这村子便成了樱花树的海洋。至于这樱花树为何在深秋仍能开花,就不得不说村北面那座山了。北有高山,与云齐焉。山上传闻有神灵居住,所以常年烟雾笼罩,这里的人们一直都安居乐业,未曾出现过什么大病大灾,皆是得到了神灵的庇佑。因为怕惊扰了神灵,后来便无人再去过那座山。很久以前,有人曾说在北面山下见到了仙人,仙人当时就站在樱花树下,正在那里施展法术,汇聚了很强烈的蓝光。那人回村以后就说了这事,村里的人于是就以栽植樱花树来表示对神灵的虔诚与恭敬,如此代代相传,遂成定习。说来也奇怪,村里的樱花树几乎是一年四季都会开放,我们这里的气候与炎城的其他地方并无不同,关于樱花树的不败现象多是说由于神灵的存在。”老妪娓娓道来,不慌不忙,眼里有骄傲的神色。

蔺华如对于神灵之事向来是半信半疑,听了老妪说的之后,蔺华如除了感到惊异以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原来还有这样的奇闻,今日能够知晓这样的事,也真是长了见识了。“云溪村能得到神灵庇佑,想必会有很多人来此寻访吧?”

老妪深深地笑着,“这倒不是,云溪村虽好,但是此地较为偏僻,和炎城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消息闭塞,所以鲜少有人知道这里,你今天能来到这里也算是天意,既是天意,那便是值得高兴的。”

“这样说来,云溪村大概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桃花源了吧?”蔺华如表情微冷,如同散不开的大雾一般始终伴随着她。

“桃花源自然是比不上的。”老妪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这些人只要有一个容身之处,能够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很好,加之有神灵庇护,这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阿宇,他还不过是舞勺之年,以后的路还长得很,和我们不同,他总有一日是要出去看看的。这里再好,终究还是个束缚他的地方。”说着说着,担忧的神色就悄悄爬上了沧桑的脸。

蔺华如看着老妪,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来。“这些……我也曾拥有过,也是这样熟悉的担忧的神色,只不过那样的担忧是为了自己,只是属于自己的……”蔺华如心中闪过一丝酸涩,这下,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眼前的老妪了。遂转移了话题,问起了房屋的事情。“这房屋之所以低矮,也是因为那座高山的缘故,我们害怕房屋高了会显得对神灵不恭敬,就把房屋设计成了这种样子,表示我们对神灵的敬畏。”

“那么……那么这北面的高山没有名字吗?”蔺华如有些焦急地问。

“这个嘛……名字自然是有的,只是我们大多时候都称其北面的高山,原本的山名很少提起。祖辈们说这山本身也是有灵性的,直呼山名大概也是不好的,便改了口。你若是想知道,就附耳过来,我且小声地告诉你。蔺华如向老妪那边挪了挪,老妪在她耳边开口,“此山唤作——寒魄山。”蔺华如听后,心中不免一阵狂喜,然而表情不曾有丝毫变化。虽然这里的很多东西都神神秘秘,但是她终究还是有所收获。

蔺华如和老妪一直说着,屋外的雨渐渐变小,天色也悄然发生着变化,然而两人并未察觉。等到蔺华如觉得差不多该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蔺华如急忙向老妪和阿宇道别,并感谢他们的热情招待。阿宇将蔺华如送到了村口,然后看着她走远,那眼神很是特别,像是已经与她相识了很久。天黑得很快,那样的眼神很快就被夜色吞没,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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