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回朝后是惯例的封赏如常的庆功,不知哪个好事者提议酉时起举行宴会,于是风归影被早早拉过来招呼宾客,像是戏台上被丝线牵引而不得自主的木偶。
而在宴会之前,丰年瑞少有的自动请缨前去安顿十万士卒,风归影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到怡红院安顿士兵是吧,他同意,不要在街上强抢民女就行了。至于水云游,被下了禁口令以后神色抑郁,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看着风归影的眼神楚楚可怜。风归影心中一横眯眼一笑,直接把他发配到财物清点处去了——面对无数的赏赐物,就算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决不会有人听到的。
什么都不用操心了,风归影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来回走动的宫娥婢女,饮宴言欢的高官贵族,轻捡盘中的珍馐,紧握杯中的琼浆,凝视扭动的腰肢,整个大殿歌舞升平,热闹欢快,一派喧嚣无处藏。
席间是一如既往的溢美,大家都心照不宣,明白对别人的赞美,也是帮自己铺平道路的好机会。
“哈哈哈,风大将军英雄出少年,日后封王袭爵,可不要忘记了我们这群朋友!”
风归影唇角一勾,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学着那人也是施礼:“一定一定,大家是好友,自然是应该有福同享的。”
他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住了,没有补上一句“有难同当如何”。这样的话,是打乱这种纸醉金迷的气氛的——这里不需要。
“风大将军这话可是说得对极了!来来来,大家敬风大将军一杯!”
那人身旁又是一位红衣高官,似是见不得风归影出尽风头,于是高举酒杯,讪笑道:“风大将军可知,你的人头在凌国,可是值钱得很呐。”
风归影听得他的弦外之音,只略一挑眉,轻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性命那么值钱么?倒是出个好价钱,把我卖给他们算了。”
“风大将军真会说笑!”红衣高官啜了口酒,促狭道,“你的人头在冰国,可是可以抵得上万户侯!”
“真可惜呢,”风归影也啜了口酒,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我以为我的头,好歹是应该可以卖个王的。没想到我才值那么一点儿钱。”
“那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把风大将军给卖了,我们日子可就不好过了!”红衣高官又是一阵促狭的笑,“谁不知道风大将军是左仆射大人的至亲独苗,你要出了什么意外,左仆射大人可就要白头人送黑头人啦。”
这话分明就是说,风归影之所以能登上今日之位,全靠风家在朝廷中的势力,靠的是他父亲——左仆射风听雨的荫庇,否则以风归影连夺文武状元鳌头,对战凌国所向披靡的战绩,早已被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利箭穿心而过,到地府找阎王做客无数回了,哪能站在这里与他们谈笑吹嘘?
风归影也不恼怒,依旧是微微一笑,向那红衣高官敬了杯酒:“庆同天大人这话可是说的对,晚辈敬你一杯,还望大人日后多多关照。”
庆同天得意的点点头,允了风归影的赞美。毛头小子既懂得尊卑,也不必再为难,他于是举杯笑道:“来,我们再敬风大将军一杯!”
场面稍稍有些缓和,不知道谁不识时务,直直的又是一句:“左仆射大人感染风寒,今天没有来。风大将军回去,可得和他老人家好好庆祝一番。”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僵冷起来。风家父子政见不一,已经闹得势成水火,这件事在座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于今天风归影凯旋归来,风听雨竟谎称染疾没有登场,这更是摆明了给朝中大臣看——左仆射和镇北大将军,父子两人闹翻了。
作为太子寂明喧近臣的风归影,与朝中大权在握的风听雨,这两个人的名字一般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场合的,除非那人是决定了要找麻烦。
风归影循声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好友渡江云,这位太子幕僚身任翰林院高职,自然是不怕把两人的名字相提并论的。风归影也是一笑:“定会与老父庆祝的,多谢大家关心。”
“太子殿下亦是身染风寒,风大将军可别忘了探望。”
风归影又是举杯一饮,与他犀利的目光遥遥对视:“定是如此。”
渡江云这话里隐含着的意味,也只有相视的两人明白罢了——风归影,不要忘了,你是左仆射的儿子,更是太子的近臣。
“探望之事容后再谈吧。来来来,我们再敬风大将军一杯!祝风大将军屡战屡胜,不负‘战神’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