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彩瓶天生火类克星,她一赶到,旱魃的阴煞火立刻遇到天敌。不过卜彩瓶说阴煞火无穷无尽,想要完全收纳不太可能。这时,八爪舅大梦方醒,顺着我指的看去,却惊呼天燧、描困二星怎么同时在场。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描困?”
八爪舅拍拍屁股站起说:“描困南天大星,你不知道?”
我想想说:“知道啊,十二大辰之一,南天偏西而居。那又怎样?”
“还怎样?下凡啦。”提溜着大红往前一扔,“大红你偷我东西,罚你打个头阵看,我和小尔在旁给你略阵。”大红“扑咯咯”跌在地上,爬起来一伸脖子,“喔喔喔”亮嗓子一鸣,大厅里立刻回声不断,震耳欲聋。
八爪舅趁着大红叫唤的当儿,凑近我耳朵说:“北天天燧和南天描困正好相对,两星同时下凡恐怕稍有不妥。且先按下不提,回去为舅要从长计议。”
我听得稀里糊涂,半明不就,刚想再问,八爪舅却甩开大步跟上大红。
大红一嗓子过后,早把师傅和周门他们震住了,看那手欲捂耳的样子,恐怕耳蜗里都还在嗡嗡作响呢。
八爪舅大声说:“大红,看你的了,拿到头功回家给你再找两房媳妇。”
大红一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猛地奓起翅膀,又是一声长鸣,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直鸣得让人身心摇晃。
我赶上去说:“哎呀舅啊,你咋不和你外甥商量一声就许它媳妇,我先前已经许给它两房啦。”
八爪舅愕道:“我说呢,不至于这么激动,原来是得了大便宜。这就难办了。村里母鸡基本都名花有主,上哪给它凑四房新媳妇去。”
要说在此旱魃行凶的危急关头,我俩爷们却为大红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也真是没谁了。
我说:“舅,咱是不是先看看旱魃。”
八爪舅一个抖灵,“对对,眼前还是旱魃重要。大红,快快……”
大红像打了鸡血,不,它本来就浑身鸡血,应该说像打了牛血,没等八爪舅说完,就奓着翅膀噌得一下飞出去,如狼似虎直扑旱魃,带起一股劲风把师傅、周门他们吹得衣衫飘飘外加灰头土脸。别说,这呆鸡也够憨猛的。
八爪舅紧随其后,我又紧随八爪舅其后,要给大红略阵。我只觉后衣领一紧,被师傅拽住问:“徒弟,你这表舅到底什么人物?气势如虹不一般啊。”
我说:“俺舅是入海省慕安市梳子县下等铺子姜姓人氏。”
“别扯淡。”
八爪舅早告诫不可泄露天星身份。师傅啊,不是我和你不亲,实在是有难言之处。我瘪瘪嘴说:“反正我舅很神乎,世外高人一位,十里八乡是很著名的。”心里又偷偷从后添个“傻子”。
卜彩瓶、旱魃正较劲,被大红一声长鸣打断。只见大红夹风曳尘直奔旱魃脑门而去。旱魃的阴煞火刚才被卜彩瓶的瓶子吸,一时还没补充完全,回防不及,让大红逮住机会“哒哒哒”在他头脸上猛亲。
我和八爪舅分站两角给大红略阵。
八爪舅赞道:“好大红,没让本人失望。”
我学舌道:“大红好样的,本帅哥很满意。”
那旱魃好不容易出世一回,结果引动各方能人异士围他不说,还被尿滋屎喷,被剑刺被鸡啄,够郁闷的。这时动作也不僵硬了,嗷嗷叫着伸一只手去抓骑在他头上的大红。大红得势不饶人,两翅一扇,一个后空翻,翻到旱魃身后,使起惯用技俩,追得旱魃抱着屁股满地乱跑。我看到似曾相识的这一幕,不自觉得感到脊背发凉,后门发紧。以后可不能把大红欺负狠了。
八爪舅从一旁道:“但凡尸体复生作怪,必然阴气极盛。阴阳生克,不变之理。公鸡每晨向阳而鸣,吞阳纳紫,正是阴物克星。”
我正听,旱魃没头没脑地向着我这边跑来。他金玉缕衣早崩没了,下面什么都没穿,浑身白惨惨的十分毛人。我刚要闪开,八爪舅喊道:“小尔拦住他。”
我没及细想,拿着飞雷剑连鞘往前一捅,噗嗤,竟然直接穿透旱魃胸膛,反倒把我惊得一哆嗦。手往外一撇,嚯刺,将旱魃半拉身子都豁开了。其手感其视觉,别提多恶心多瘆人啦。我提着剑就跑一边去了。旱魃却还立着。
八爪舅又道:“旱魃乃尸变中的最上位者,执念历经千年不曾减弱丝毫,反而欲燃欲盛。心中欲望不止,慢慢就会炼出心火。”
大红还在围着旱魃上蹿下跳,旱魃却杵着一动不动了。我看到大红每次下嘴,旱魃身上就多一个小窟窿。
突然,从旱魃身上汩汩地冒阴煞火。眼里、耳里、鼻里、嘴里,从大红啄出来的窟窿里,从我给他豁出来的口子里,咕嘟嘟冒。这火又辛又呛、又酸又臭。由于乘血剑不在身边,没法消匿这味道,我只得伸出俩手指头堵住鼻孔眼,可皮肤也感觉刺燎燎的。
大红忽闪忽闪地退了,撤得倒快,只一晃就跳到我头上。我说:“下去!”它说:“咯咯咯嘎。”不下去的意思。我刚要伸手撵它,却听八爪舅喝道:“小心了。”
我定睛一看,旱魃身上的伤口全都好了,连乘血剑砍断的膀子也重新长出来。一股阴煞火的湍流贴地冲我而来。“哎呀。”我叫一声转身就逃,回头一看,阴煞火紧追不舍,像蛇一样还抬起半个身子,老想去够我头上,已经近在咫尺。大惊之下纯阳归一功瞬间推至四层顶峰,撒开腿围着大厅没命跑,眼角的景物全都变得模模糊糊,隐约看到师傅、周门、丙乌拉都和卜彩瓶他们的脑袋随着我来回晃,瞠目结舌。大红在我头顶连拍带扇,兴奋异常,好像在说:“驾!驾!”
八爪舅喊:“小尔,你这略阵的跑什么!回去怼他!”
我喊:“怎么怼啊?不会。”
八爪舅喊:“你功法阳纯,正是旱魃克星。撞他!”
我倒吸一口凉气,把阴煞火的味道吸入一大口,差点没辣死,喊:“他身周全是阴煞火,撞上吃不了兜着走。”
八爪舅喊:“不用担心,撞就是!有我在,包你一举成功。”
纯阳归一功此时在我身体里飞速运转,各大筋脉要穴无不热力充盈,我跑得脚下生烟。闻听八爪舅如是说词,我又叫:“舅啊,别骗我!我撞啦!”
“兔崽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撞他就是!”
我一咬牙,又加了一把劲,纯阳归一功使得浑身发热,至此已经隐隐超越四层锻淬极限,只感觉全身上下直欲爆棚,一抬脚竟跑上大厅石壁,头朝下粘着弧型穹顶狂奔。偌大个古墓霎时被我以这种古怪方式来回绕了几圈,从后面超过了追我的阴煞火,乱兜。大红死死抓着我头皮,伏在我脑袋上,就是不下来。
又跑了两圈,眼里一片残影,勉强辩识出大厅偏东有一股子阴煞火平地盘旋。我竖拿飞雷剑贴在额前,喊:“舅,我撞啦!”
“撞!”
脚下一拐,猛冲向旱魃。只听师傅、周门他们齐声惊呼,也不知谁是谁,反正喊得都是“啊!”“呀!”“奥!”之类的。
眼看就要撞进阴煞火,我后悔的不轻,可刹也刹不住了,心里苦道:小命要丢。正在这时,从侧方鼓来一股强大气流,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嘭”得一下把阴煞火吹散,正好露出里面的旱魃。我一合眼,只感觉“噗嗤”撞上一片纸,顶着纸往前跑,一头拱在什么东西上。浑身剧震,头昏眼花,往后便倒。大红“嘎咯咯”一跳不知去向。
背后有手一扶,我没摔倒。是八爪舅。我眼前金星乱冒,听见他说:“啧啧,你这一撞竟有如斯威力,我到没有料见。”
等我清清脑子,觉得脑袋疼痛,用手一抹,满手是血。我吓得大喊:“完啦完啦,我死啦。”
八爪舅一惊,抱住我头一看,笑骂:“大惊小怪什么?不就是蹭破头皮。”
周门他们都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刚才怎么回事?信由尔还好吧?”
丙乌拉都脸白得像墙皮子,说:“信由尔你逞得什么能。”
卜彩瓶则脸色发乌,眼泪汪汪看我。
八爪舅说:“俺外甥没事。诸位请看墙上。”
我抬头看,原来这是大厅墙边。墙上裂纹遍布,出现一个竖着的条型深沟,飞雷剑深深嵌在里面。条型深沟中部还有一个圆洞,我略一比量,竟和我脑壳相当。这厅壁可全是白色花岗岩,坚硬的很,我没被开瓢真是万幸。想到这里我出一身冷汗,轻轻取出飞雷剑背好,看看八爪舅说:“舅啊,早晚被你坑死。”
八爪舅说:“小尔,旱魃已经被你撞得只剩半条命啦。”
我这才发现壁上七零八碎的涂着些脏器、皮肤、手脚什么的,其中一滩肠子还在蠕动。
“呕……”我张嘴就吐酸水。
八爪舅拍拍我背说:“这旱魃修炼成阴煞火,随心而发不灭不熄,此火不仅阴毒,以它为凭还可以再生躯体,实在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说着说着,就见那些涂在石壁上乱七八糟的玩意慢慢又开始渗出黑色的水。
周门急了,“这阴煞火如此难缠,那旱魃岂不是能无限再生。眼睁睁看着他兴风作浪不成?”
八爪舅用眼神询问我,我说:“这是周门周大叔,慕安不正常事件处理中心主任。”又指着师傅说:“这是我师傅,五界门主。”迅速地一一介绍完。
八爪舅点头致意,然后展展手臂,压压腿,有点无奈地对我说道:“我擅长演算推导,以小搏大,以四两拨千金。纸上功夫风声水起。那查幽寻微,驱凶辟邪,追恶逐佞的事情本该是你的行当。奈何你身未长大、窍未全开,今天就由我越俎代庖,了结这一煞劫吧。”
说完他开始抡胳膊,一圈,两圈,三圈……
“各位,退后一些,我要把这旱魃一举化为齑粉,永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