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让卜彩瓶看看我的灵虫火尖,于是星期天去找她。
卜彩瓶家里是卖水产的,在西湖菜市场有个摊位,据说买卖还不错。她说星期天会在菜市场帮忙,我就去了西湖菜市场。
我起个大早横穿西湖,来到西湖西边两里处的菜市场,菜市场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自卖自夸声、讨价还价声、砍菜切帮声,这些声音在大棚子下面揉合,变成一种嘈杂而又充满活力的混音,人一天的生活便起于这里。我转一圈看到不少卖水产的,可就是没有看见卜彩瓶,也不知哪个摊位是她家的。
想到她可没说什么时候来菜市场帮忙,大概我来太早。我就转身往回走,去西湖溜溜。
西湖初建时,放养锦鲤以及各种水中生命无数,有人投食便会见到锦鲤踊跃,扭尾转浪地争夺口粮。可如今湖里锦鲤日渐稀少,是附近有人常常垂钓的缘故,更有甚者还会借着夜色掩护直接下网捕捞,使湖里变得毫无生气。一想到这里着实没味,没有锦鲤观赏,西湖就失掉一大乐趣。慕山真形是一条龙,是水中的大王,不知它见到水族被人类钓尽,会有何感想。
我绕着西湖漫无目的地闲逛,习风吹至,夹带着湖中水草味道,有丝丝凉意入袖。湖里的虾兵蟹将到底还剩多少?我掏掏上下的衣兜,没有一丁点食物残渣以供投喂,于是顺手捡起地上半块砖头,膀子一抡,砖头“噗咚”远远落在湖中,砸出几朵水花外再无别的什么。我不管“岸边湿滑,水深勿近”的牌子,径自靠近湖边,拔出背后飞雷剑,心说我搅和点稀泥把水弄混,说不定能翻出一点小鱼小虾。
飞雷剑的剑面被光一照,有纹路忽隐忽现。剑谱上说,剑生灵智会有三种表现:或生长纹路,或不敲自鸣,或自动回鞘,如果灵智较高还会识人。剑谱上罗列的一千把剑,排名越往前灵智越高,飞雷剑排名第八,绝对算剑中的佼佼者,我用如此名剑搅和泥巴,被知情人士看到会不会有滑天下之大稽的感觉。
岸边的浅水里泥土不少,我把飞雷剑尽量伸得远一些,插入水中一搅,半湖的水波荡起来。湖水先退后进,眼看要淹我的鞋,我往后一跳,手没抓紧一松,飞雷剑掉在泥里,直接陷进去只剩一个柄头斜斜露着。“我靠!”我骂一句赶紧又跳上前,下手戳进泥里,一把抓住剑柄,使劲一撅,下一刻我受到不小的惊吓。
半边的湖水随着飞雷剑的撩势,“哗啦”被撅起来,比上次见得慕山真形的大水倒悬还猛。天空都被升起来的湖水挡住,水里混着不少鱼虾,在阳光下闪着鳞光,一眼看到湖底,瘫着不少在抽搐。湖水升到顶点一顿,山一样夯下,压出一股刮面强风,感觉呼吸窒瑟许多,紧接着无数水花、泥污、草藻、鱼虫被拍上岸。我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状况,心中空白,下意识抱头背身做了个应急防护动作,强大的水浪推得我一个踉跄,浑身湿透,还从脖子里拎出条小鱼。火尖和青棺俩虫倒机灵,早从我领口飞出,待水平浪静后落到我湿漉漉的头发上,一个“滴束束”叫,一个“刺啦刺啦”叫,好像在幸灾乐祸。西湖公园里锻炼的人全都往这边厢跑,要看看是什么稀奇。我急惶惶走开往家里遁,碰见另几个被打湿的人,他们问我:“小兄弟刚才怎么回事?”我假装不知说:“我也不知道。”
我跑回家换身衣服,等到中午才重新穿越西湖去找卜彩瓶。早上我捅娄子的那附近还聚集着不少人,各种留言四起。有人说:“早上我看见一尾大鱼兴风作浪,把整个湖的水都掀起来,鱼头和屋子一样大。”有人说:“是一个女孩投湖自尽,刚跳下去就有鱼精作怪,那女孩肯定有冤情。”还有人说:“投湖的女孩最后被鱼救起,骑着鱼往南飞,我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天边。”
我腹中暗道:这伙人可真能掰,明明是飞雷剑以万钧之势挑起小半西湖。不过以前可没意识到飞雷剑还有这等妙用。想想也是,师傅说此剑有一山之重,以山入水岂不有翻江倒海之势。
中午菜市场繁忙的很,我在人群里左穿右插,专找水产摊,终于在一个摊位后找到卜彩瓶,她正从水箱里捉鱼,我没打搅她。她捞起一条半尺长的鱼,鱼在手里乱扭,她果断捉住鱼尾,将鱼头“叭叭叭”往台子上狠狠摔,看得我面皮直抽。没想到这瘦瘦小小的女孩杀起生来一点不手软,简直和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判若两人。鱼被摔得只剩下痉挛,她又拿起旁边的铁刷子刷鱼鳞,刷得“嗤嗤”作响不亦乐乎,把鱼刷得赤赤条条,然后开膛破肚、掏肠挖肺,眨眼功夫把条鱼收拾得不能再收拾。提起鱼她对着一个顾客说:“拿好,慢走。”忽然见我正站在摊旁看着,她一缩手又把鱼拿回去,放在台子上抚摸两下,好像在安慰鱼的在天之灵。那顾客本已伸出双手接鱼,结果接空,“咦”了一声。卜彩瓶把鱼重又递过去,吐吐舌头,冲我“呵呵”两声算是打招呼。
我说:“忙着呐。那个……来让你帮看看上次我说的会点火的虫子。”
卜彩瓶眼睛一亮,回头说:“爸,我同学来找,我先走。”后面闪出来一高个子大叔说:“去吧。”
她解下满是水珠的皮围裙,洗洗手从摊后转出,对我说:“在这里看吗?”
我左右瞧瞧,菜市场里可谓摩肩接踵,说:“别在这儿,咱们去西湖。”
和卜彩瓶并肩走在一起,能闻到她身上丝丝鱼腥味。一个豆蔻女孩,能容忍整天和鱼鳖虾蟹在一起的日子,真有点佩服她。
来到西湖,我拉着她上了望慕亭,里面正好没人。今天大晴天,对面的慕山纤毫可见,我瞅瞅卜彩瓶腰间的两个玻璃瓶,说:“我就纳闷了,你说你把火封到玻璃瓶里,没有氧气它们怎么不熄灭。”卜彩瓶把瓶摘下给我看,说:“关键在于封瓶的瓶塞。这瓶塞是奉火教专门定制的,由特定大小的金属微粒压制成型,有肉眼不可察的间隙,保证透气。”我暗暗啧舌,没想到搞个瓶塞还玩上了高科技。两个瓶子一个里面装着白朦朦的“灵界炪火”,一个装着活蹦乱跳的“走水”。装灵界炪火的瓶子冰凉,装走水的瓶子温暖。我用手敲敲两个的瓶塞,发出“啌啌”声,金属质感十足。卜彩瓶说:“现在你可以把会发火的虫儿放出来了吧”我把瓶子还给她说:“当然可以,来这儿不就是让你给长眼的嘛,一会儿你看看我虫宠发的火怎么样。”说完我嘴一撅,打算耍个帅,吹声口哨唤火尖出来,奈何吹出的声音像是给小孩“嘘嘘”用的。脸我皮一热,只好老老实实喊:“火尖出来!”
领口里一点红光“咻”得飞出,在头顶打旋儿,不时播下点点的火星。卜彩瓶惊喜道:“咦,好像是散离花火的一种,信由尔你叫它下来,我得仔细看看。”可今天的火尖特不听话,无论我怎么下指令它就是不下来,反而越飞越高,都快够到亭子顶。我想起一事说:“对了,你不是三昧带水体质吗?说什么火都躲着你走。要硬往你身边靠,我的虫能舒服吗。”
经我提醒她才想起这茬,满脸惋惜说:“那怎么是好?”
我们正想着怎样让火尖放一把火看看,头顶“吡吡剥剥”响起烧柴的声音,抬头一看,我的妈呀,火尖惹事了。
望慕亭是木质结构,亭盖荫荫有八角翘天,两根十字交叉的大圆木作为顶梁。火尖老在上面飞,撒下的火星终于点燃亭梁,烧得“吡剥”响,唬得我魂不附体。卜彩瓶脸上也失了颜色。火尖由不自知,还在一直飞舞盘旋。
我急中生智说:“卜彩瓶你快跳一跳。你一跳,离上面的火近一些,说不定火就灭了。”
卜彩瓶闻言,立马开始往高里跳。谁知亭子高度正好半沾不沾,卜彩瓶跳起来火焰退开,她落下来火焰又返回。她说:“怎么办?我又不能滞空。”我急出一身汗,慌忙蹲身去抱卜彩瓶的双腿。她不明就里,还以为我要非礼,举起粉拳打我脑袋。我脑壳一阵巨疼,大喊:“别打别打,我抱起你,你不就能滞空了吗。”这傻妮悟道:“对,你快加把劲。”我被她打得眼前发黑,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痴呆症,双臂箍住她腿,一使劲把她抱起来。她双手朝亭子上方伸,喊:“还是不行,火躲开我,烧到亭子顶部去了。”我一泄气,两人滚在地上。我懊恼道:“我真倒霉!”你说说,坏事怎么竟和我扯上关系呢?不如让我漂洋过海,发配到敌国祸害敌人去吧。
等等。漂洋过海,洋,海。
对呀!灭火要用水呀!眼下的西湖全是水嘛!再犹豫望慕亭就要被烧毁,我来不及跟卜彩瓶解释,拔腿跑下亭子。卜彩瓶喊:“喂,你别跑啊……噢对,快跑快跑,快去报警。”
望慕亭建在湖心人工岛上,我跑下亭子,跑向岛沿,跑进浅水区,背对亭子拔出飞雷剑,将剑浸入水中,双手握柄,回头确认一下方位,默默祈祷一声,纯阳归一功推至第二层的顶点,弓腿,撩剑,转身,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霎时半个西湖被飞雷剑带起来,横至顶空后倾盆压下,“哗”得将整个人工岛淋了个结实,巨大的水量从岛上泄洪一样冲下。岛上散步的人先是被莫名奇妙地淋个透心凉,又被冲得站立不稳跌进湖中,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边跑边相互询问:“刚才怎么了?”我也跌坐在水中,佯装喊道:“吓死了吓死了,这么大的雨,天气预报也不说一声。”
我跑回亭子,火已经被水扑灭,顶梁烧黑一大块,不过并未伤及根本。卜彩瓶像个落汤鸡,盯着我看,脸上表情不知是惊、是怨、还是奇。我不得不回家再换衣服。
……
火尖被大水波及,湿透翅膀,很是怨忿不满,好几天没听使唤。这虫子脾气还挺大。
我把用飞雷剑倒卷湖水这一招,命名为“卷海压天式”。
卜彩瓶给我一个优盘,说上面是那位京正兰阿姨给她的学习资料,可能对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