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姑娘,这就到了。”瘦子在一界碑处站定,笑着看向我道。
从村口张望,这不大的村落住屋倒挺奇怪。苍南县位于苍山山阴,虽不及边城苍山苦寒,却也是处冷地儿,为了防冻,住屋大多是瓦房,可这里,一眼看过去,竟都是茅屋草舍。界碑上的字也古怪得很,非行非草,琢磨半天,愣是辨不出一个来。
“宋公子,这里是什么寨子来着?”我疑惑道。
“白尼寨。南诏为大理段氏所灭后,一些遗民迁徙到此处繁衍生息。这里居住的白尼族人与大理白尼族确是系出同支。区区此番……”
未等瘦子把话说完,从村寨里突然冲出五六个年轻姑娘。或吊着他胳膊,或扯着他袍袖,将个瘦子围得是密不透风。
“大山哥,这么早就回来啦?”
“大山哥,可想死美兰了!”
看着这帮叽叽喳喳的异族女子,自诩见过不少世面的我也不禁为她们的大胆举止瞠目结舌。这几个女孩儿面容均是姣美,一律上穿白色短衣,下着蓝色洒花裤,外面的对襟领褂倒是五彩纷呈,长长的发辫盘于脑后,缠着异常精美的绣花包头,有些象白族的服饰打扮。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些美女看似都对貌不惊人的宋某人青睐有加。
“好了,好了,各位阿妹快松手,大山哥还有正事要办。”瘦子苦笑着从花堆中挣扎而出站到我身旁。
“咦,这位金花妹妹是大山哥什么人?”五朵金花怀疑的目光扫视得我快要抓狂。
正要发作,瘦子开口道:“这位南姑娘的家人是大山哥生意上的朋友,恰巧今日在城中遇上,便请来寨子作客。”说完,一脸歉意地朝向我。
这死瘦子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是诓我来帮他打退这帮美女FANS罢?假想中已经将瘦子狂扁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嘴角硬是抽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跟着瘦子拜见了当地的族长——一个更为干瘪瘦弱的小老头。听不懂二人用方言聊些什么,埋头缩一角落,就着浓香四溢的烤茶,品着别具风味的点心,倒也斯人独惬意。
“金花妹妹,一起去跳舞对歌呀!”将才簇拥着宋某人的一群金花眨眼间围住我,七八只手扯着我的袍服向门外拽。
“唔……”想说我还没吃饱,奈何黑心之下,塞了满口的雕梅、饵块,竟发不出声来。
被众人拉至屋外一片空旷,却见好些服饰明艳的姑娘小伙已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了。熊熊燃烧的柴篝之上还架着一只体积不小的山羊,烧烤的“嗞嗞”声中正散发出脂肪熔化的诱人香气。精灵般跃动的火苗映着小伙朴实的笑脸、姑娘如花的娇靥,连明朗的月光在这热情似火的歌舞下也黯然失色。周边席地坐着好些村寨里的男女老少,有的拍着巴掌,有的和着声,一派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
场中跳得热烈的正是一支“霸王鞭”,一米多长的空心竹里拴着叮当作响的制钱,七八对男女手持着相互拧摆敲击,舞姿潇洒奔放。此情此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蠢蠢欲动,只等一个号令,便要点燃积蓄已久的激情。正傻站着,冷不防身后有人推了一把,低下头看,手中不知何时已被塞了支空竹。霎时,十多位舞者已将我围住,不自觉的,手中的霸王鞭已与最近的一名舞者“咔咔”地撞击起来。
用心去舞,就能忘却一切烦恼。这是以前教过我们的一位老师常说的话。小的时候,总觉练舞是项折磨人的活,根本不能体会。大了,不再跳,也领悟不到其中的涵意。想不到,穿越千年的时空,此刻的我,竟心领神会了。
纵情舞一场,待歇下时已是大汗淋漓,撑肘坐在地上,仰望满天的星辰,忍不住“嗬嗬”吆出声。
“是不是开心多了?”瘦子不经意间从身边冒出,手上托了盘热气腾腾的吃食递到我面前。
“哇,好香!这是什么?”忙不迭地伸手接过,山寨里吃食已给过我好些惊喜了,眼前这色泽金黄,鲜香四溢的肉片好像更加令人垂涎。
“这是白尼族人招待贵客的佳肴,叫做生皮。慢些吃,那边多着呢。”瘦子看我山吞海喝的吃相,忍俊不禁道。
“唔,好吃!干嘛叫生皮?明明是熟的呀?”这烤羊肉片佐着姜葱、辣子、酸酸的炖梅,吃在口中,肉质细嫩,鲜香异常。
“你喜欢,叫它熟皮也未尝不可。”瘦子一本正经道。
“你这人说话真有趣!”
“只是行事却无趣得很。”
“不会呀,做生意走南闯北挺有意思的,真羡慕你,若能天天如今日这般开心自由该是多好。”我由衷道。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不知不觉中已是倦了。
“你过得不开心么?你家人对你不好么?”瘦子突兀冒出一句。
“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只是一直没有过上我想要的生活。可能是我这人太过贪心了罢!其实我家里有很多哥哥姐姐的,他们都很疼我,不过……”我支吾着有些答不上来。这些哥哥当中,沈离是心中所系,石远更像是小弟,云飞少言寡语,对大哥已是敬而远之。倒真没有一个如亲哥哥般让人可以放任撒娇,又无所顾虑的人呢。
“不过什么?”瘦子追问道。
“不过是我这做妹子的太任性,不讨喜罢了。喂!我说你打听这些干嘛?”突然警惕起来,我指向眼前的人道。
这一伸手之间,却被瘦子闪电般地出手扣住脉门,只见他迅捷地将我衣袖向上挽起,一截雪白的臂膊已露了出来,其上一粒鲜艳的红痣甚是显眼。
“你放手!”羞怒至及,腾出另一只手猛地大力出掌向瘦子面门击去。
瘦子显然轻功了得,如鬼魅般掠开,站定在数丈之外。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对我,有何居心!”我惊怖不已道。
“阿九,真的识不得二哥了么?”月色下,身形削瘦的人落寞开口。
宋浩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如惊雷般在脑中炸响。天啊!眼前此人竟是我在四展堂素未谋面的二哥!他的行踪一向神秘莫测,四展堂的人似乎讳于谈起他的事,只在一次无意中,听石远提到过二哥一直在南方做事,因为不经师父同意,私自娶了当地的一名夷族女子为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宋浩山如今对四展堂而言,如同断线之人,也难怪小妹不愿相认。”二哥淡淡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