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在帐中枯坐至天亮,早早便拾掇了包袱坐等沈离唤我同行。晨练的号角已吹过两发,兵士整队集结的呼喝声从远处传来,飘至耳内,心情也跟着焦躁不安。怎么还不来?忍不住推开帐门去寻沈离。
这一推之下,竟从帐帘内飘落一张玉色信笺。颤抖着手拾起,上面铁划银钩的行草正是沈离的笔迹!“佳木,随心而愿,善自珍重。沈离”。
怎么可以又丢下我独自离去!这个沈离,居然放我鸽子脚底抹油!心中气急,将便条撕成碎片,胡乱抹一把涕泪,夺门而出!解开一匹拴在树上的战马嚼头,纵身跃坐其上,“随心而愿?我的心愿就是捉住你暴打一顿!”心底咬牙切齿,手中提辔拾缰,出力一夹马腹,打马向南路官道疾驰。
策马狂奔一气,傍晚之时入得苍南县城,人与马皆是疲累不堪。顺着市集挨户打听过去,均没有人见过黑衣白骑的青年男子。心灰意冷之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发怔。料想是难以追上他的,雪骝的脚程与耐力岂是一般战马能比?沈离,你定要象断了线的风筝般从我身边消失么?你休想!绝对不可以!想到这里,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向地面,在青石路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印迹……
“姑娘,这光天白日的,意欲何为呀?”慢条斯理的语气捎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循声望去,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清瘦男生正站在对面盯着我瞧,个头不高,细眼薄唇,极普通的蓝衫褂子,双臂将一蓝花褡裢紧紧地圈在怀中。越过他肩头,又见着块金漆乌木的店招,上面赫然题着“邹氏银号”四个大字。不禁哑然失笑,敢情这位老兄误把我当作劫匪来着!
“你拿得动不?”看他身子骨似乎单薄得很,驼的银子倒是分量不轻。我鬼使神差冒出一句。
“不劳姑娘帮忙。”瘦子警惕地退后一步,将怀中褡裢拢得更紧。
“那我先走一步,这位大哥,自己路上小心。”怪人一个。心中嘀咕着牵过马继续前行。
“姑娘,请等一等!”瘦子在身后高喊。
“又有嘛事呀?大哥?”不耐烦地转过身,我皱眉道。
“敢问姑娘芳名?”瘦子捧着大包银子,气喘吁吁地跑近前。
“喂!我说你哪根筋不对了?姑娘家的名字可以随便问的么?”我没好气道。
瘦子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怯懦道:“你是不是小仙女?”
晕死!朝天翻个白眼,我几乎要仰天长啸“此人是脑残!”
“别缠着我啊!再啰嗦,我真的打劫!”扬起马鞭在瘦子眼前晃了晃,我怒气冲冲道。
“你真的不是小仙女?”瘦子失望地盯着我举鞭的手,喃喃道。
“这位大哥,我说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跑出来的?身上还带这么多银子,这不是引诱人家犯罪嘛?”我啼笑皆非道。
“那……姑娘,能不能劳烦你护送愚兄去城外白尼寨一趟?”瘦子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势。
“我……你……”握鞭的手在半空中止不住哆嗦,这瘦子倒挺会借坡下驴的!叫他一声大哥,他倒当遑不让起来!
“姑娘侠义心肠,就当走个镖如何?愚兄定会重谢!”瘦子将沉甸甸的褡裢搁在地上,对我作揖道。
去江南也不急在一时,加上走得匆忙,身无分文正打着饥荒呢,挣点外快倒也不错。我心道。更重要的是,面前此人虽然言谈举止透着古怪,但一股恳切之意却也掩饰不住,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
“那好罢,这位大哥贵姓?”心意已定,便想打听个明白。
“愚兄小姓宋。”瘦子应着,一双细目却不住地打量我的脸色。
“原来是宋公子,我姓南。”
“有劳南姑娘了。”瘦子别开脸去,仿佛若有所思。
“宋公子打南边来?”
“区区来自大理。”
“大理距苍南要有千里之遥罢?宋公子长途跋涉所为何事呢?”
“区区南北往来,做些小生意。呵呵,不足为道,不足为道。”姓宋的瘦子笑着,脸上浮现一层憨厚之意。
额滴神!就你这小样,还能四处跑单邦做生意?心中腹诽不已,嘴上却道:“宋公子过谦了,你这褡裢里的银两,我的马都快驼不动呢,还说是小生意?”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听着瘦子眉飞色舞地说着大理的风情地貌,不由心生向往。是啊,那美丽的彩云之南,寄托着多少舞者的倾慕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