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说过,对网络文学大事件的研究,其实是从一个层面为网络文学写史。现在的问题是,网络文学发展才20年,在浩瀚的文学史长河中有如弹指一挥间,有没有必要就开始着手为其写史?又怎样为其写史?这在当前学界都还是一个莫衷一是的问题。我们欣喜地看到,已经有学人在对网络文学史进行阶段性整理,如马季的《读屏时代的写作:网络文学10年史》(中国工人出版社,2008),欧阳友权的《网络文学发展史:汉语网络文学调查纪实》(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9),等等。而且,也有一些当代文学史将网络文学纳入其中,如《中国当代通俗小说史论》(汤哲声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中国当代文学主潮》(陈晓明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中国现代文学通鉴》(朱德发、魏建主编,人民出版社,2012),《中国当代文学新编》(王万森等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等等。这种研究的自觉,我们认为是很值得嘉许的。
关于如何为网络文学写史的问题,在此,我们想表达的一个观点是,网络文学是一种朝阳文学,深受年轻人喜爱。充满着蓬勃的青春气息,在短短20年间,演绎了一段荡气回肠、精彩纷呈的奋斗史、成长史,与之相适应,我们是否可以不拘形式,把网络文学史写得活泼一点,精彩一些?当然,这是一个尚需探究的问题。我们在本书中尝试着把网络文学史事件化,把那些重要的具有标志性和代表性的事件从历史的时间链条中放大出来,让这些具体的事件以形象的方式去演绎网络文学20年不平凡的成长历程,便可以视为在这方面的一种探索。
有史家曾说:“我写历史,真实是第一条。不能以个人好恶而隐匿真相。”我们认为,把网络文学发展史上的大事件清理、还原出来就是对真实的一种追求。虽然大事件的遴选过程具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但由于我们在对每个事件的选择时都非常慎重,既立足于网络文学发展的整体实际进行综合考察,同时还广泛征求了许多同行专家的意见,尽可能地避免了太多的个人倾向,保障了事件遴选的宏观、公允。事件选定以后,又以编年史的形式分门别类地把一系列事件一件一件地呈现出来,又从很大程度上确保了历史的连贯性。我们认为,如此让具体形象的事件去诉说历史,比我们概括性地去归纳和叙述历史要来得直接而准确,而且有趣而生动。因为每一个事件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体,是一种原汁原味、形象生动的历史叙述,无声地透露出很多经过史家的间接叙述过滤后所没有的信息。何况事件之间还会相互参证,彼此补充,形成一种活态的张力系统。
然而,坚持对事件的清理、实录,还只是完成了写史的第一部分,即史料的保存和整理工作。新历史主义指出,历史充满断层,历史由论述构成。福柯认为,我们应透过各种论述去还原历史,而该种论述,是根据当时的时间、地点、观念建构的。换句话说,历史并不是对史实单一的记载,亦并不是对于过去的事件的单纯的纪录。历史是现时的人对过去的一种“知识”,这种知识以话语的形式存在,它是被写出来的。对此,美国文艺理论家海登·怀特说:“不论历史事件还可能是别的什么,它们都是实际上发生过的事件,或者被认为实际上已经发生的事件,但都不再是可以直接观察到的事件。作为这样的事件,为了构成反映的客体,它们必须被描述出来,并且以某种自然或专门的语言描述出来。后来对这些事件提供的分析或解释,不论是自然逻辑推理的还是叙事主义的,永远都是对先前描述出来的事件的分析或解释。描述是语言的凝聚、置换、象征和对这些作两度修改并宣告文本产生的一些过程的产物。单凭这一点,人们就有理由说历史是一个文本。”(1)的确,历史是一种话语,或一种文本。福柯等后结构主义者,把历史称为一种“历史叙述”或“历史修撰”,用福柯的话说就是,原先的一个大写的单数的“历史”(History)被小写的复数的“历史”(histories)取代了,展示在人们面前的历史,只是以文本的形式存在的历史。
正是基于新历史主义的这一观点,我们在每个网络文学大事件后面都设置了一个或长或短的点评,点评绝非狗尾续貂,而是意在以介入的形式阐释历史,虽其主要的目的是补充更多的信息,让人们对事件有更充分的了解和认识,但不管是对信息的补充还是对事件的分析和解释,都是以描述的形式重构历史。柯林伍德说,写历史就是写思想,事件仅是思想的载体。是的,我们想通过对网络文学事件的阐释,体现出一种价值判断,描述出我们所理解的网络文学史,让网络文学发展史的生动性、深刻性、丰富性更加充分地展现出来。
网络文学发展方兴未艾,其未来的空间不可限量。因此,为网络文学写史,在这么一个知识爆炸、信息更替频繁的时代,是一件需趁早着手的工作。走进现场,以事传史,史论结合,可能是最有意味的一种切入方式,但并不是唯一的甚至也不是最好的一种策略。期望有更多后来者参与到这项有意义的事业中来。
注释:
(1)[美]海登·怀特:《“描绘逝去时代的性质”文学理论与历史写作》,拉尔夫·科思主编《文学理论的未来》,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