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国传统儒家文化核心价值观的“信”
对于德目,除了孝以外,《论语》中讲得比较多的是忠与信,而且常常是连在一起讲的。子张问行。子曰:“言叫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就赵又春所见,这一章要数李零解说得最为准确,又清楚明白。子张问的“行”,从后文看,应是指“出行”,即出远门,外出闯天下,东方桥先生说是特指出国办外交,也有可能。总之,“问行”是问人出门在外,与别人打交道,最要注意的是什么,李泽厚译作“如何才能行得通”,似难与后文孔子的回答接上茬。孔子答话的大意是:讲话忠诚信实,办事厚道认真,那就即使到了南北的野蛮之邦,也立得住、行得通,否则就是不出门留在我们这文明之乡,也是不行的。因此,你要时刻不忘忠信笃敬四字,就像你站在地上,它就写在你面前,你坐在车上,它也贴在你车前的横木上。这不就是说,忠信是人立身行事的第一原则吗?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前章表明,忠主要是指“为人谋”时应有的正确态度,“谋”是谋划、谋求义,故“忠”当是指做事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绝不只是糊弄人,也就是工作努力认真、兢兢业业。所以在内容上,忠与信也相通,都重在“真心”。后一章说的忠,有人以为是特指臣下对君主的尽忠,并论证说,在古代,下谏上也可以叫诲。所以劳、诲在这里应都是用作及物动词,分别为“让所爱的人自己去操劳”、“教给尽忠对象独立谋事的本领”的意思。这样理解,才显示了孔子对爱和忠的独到的认识,也体现了他的中庸思想:这样的爱就不是溺爱,这样的忠才不是愚忠,避免了爱和忠问题上的“过”。依这理解,忠仍然是指为人谋时的真心真意、全心全意,孔子这话不过是交代其中也包括“诲”,指出“诲人(教人提高自己的谋事能力)”非但不与“忠于人”矛盾,而且也理应是其中应有之义。前句是说,爱一个人,根本上说是希望他幸福,因而理性地对待爱,就应对他提出成才的要求,要他到实践中去锻炼——“劳(之)”也就是“诲(之)”,从而更好地与前句相呼应了。
孔子关于信的论述更多一些,这也许是因为信的适用范围更广,对于将个人组建成社会和个人立于社会来说,更为基本。看: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輗和軏是车子的重要部件,缺少了,车就开不动了。所以这章是说,人若无信,和车无輗、軏一样,就“不可”了——不能立身于社会(“无以立”),简直不能被当作人来看待了。这个“人”是全称的,非指某特定类的人,足见孔子把诚实守信看作人应有的起码的道德,道德的“底线”。是否任何时候对任何个人都要有信呢?例如,对敌人也要讲真话、不得撒谎吗?孔子没有讨论这问题,但下面这一章似乎涉及了这问题: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这是三个条件复句,头句是说,“言可复”,即讲话算数,可以兑现(这个“复”和“复礼”的“复”同义,践行的意思),以“信近于义”为条件。可见有子认为,做到讲信用,即践行承诺,信守盟约,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诺言、盟约本身至少基本上合乎义。这就指示了:不履行被迫许下的承诺、订立的盟约,是可以的,并不违背信的道德,换言之,对敌人,一般地说,在为了一个值得追求的目的而不得不隐瞒实情的情况下,可以撒谎,或者说,这时的撒谎不能叫无信,从而对之也就不存在违约失信的问题。这是否就是孔子的思想?证据是:前面介绍孔子遭际时提到过,他在蒲地遇难,答应了蒲人不回卫国的条件才得以脱身,但后来他还是返回卫国,当子路质问他“盟可负邪”时,他回答说:“要盟也……”这不表明他事实上是按有子说的理论行事吗?另外,前已指出,他对管仲的评价也表明他是持这种观点的,他明确地宣称“君子贞而不谅”,简直把“为了伟大目的就可以言而无信”,提到理论高度上来加以肯定了。他这是把道德纳入社会理想,贯彻“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原则立场的表现。
不无故怀疑别人将对自己行骗,也不凭空猜测别人不信任自己,但仍能及时预察到别人真有欺诈或存有疑心,这样的人堪称贤者了吧?这说明,孔子心中的贤人是既有道德又有智慧的人,是仁与知的统一——圣人是仁与事功的统一。孔子认为:有道德的人一定诚心待人,就因为他“主忠信”,所以必愿相信别人也讲忠信,不会毫无根据地怀疑别人,但人不可仅止于此,还要有能力及时地、有根有据地识破、预防别人的欺诈行径或不诚实的表现,否则就“不知”了。这是他关于“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的理论的一个应用。这个思想确是对忠信之德的一个重要补充。其实世界上正是诚实的人、有道德的人最不会受骗上当,不少江洋大盗总结其行骗生涯时都说,遇到那些极其老实的人,自己的骗术最难得手。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言之不出”当然不是不讲话,只是说不轻易说话,即“慎言”。“躬之不逮”是“做不到”的意思(“躬”是身体,也指自己,这里用作及物动词);“之”是指代上句的“言”;“不逮”即达不到。讲信用的人必以失信为耻,也正是这种耻感促使他守信,并因此慎言——说话时必考虑自己能否做到,估计难以做到,就不说,至少注意掌握分寸。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以言而无行为耻的人必然慎言,“言之不出”,因此,他言了,就表示他有把握、并一定会努力去做到;反过来,不以言而无行为耻的人,自然是“言之易出”,常常大言不惭、信口开河的,他也决不会去努力实践他的言,甚至说过了也就忘记了。“怍”是“愧”义,这章,杨伯峻的译文是:“那个人大言不惭,他实行就不容易。”按这理解,此章是针对大言不惭的人而发。李零解释说:“说大话,不脸红,能把事情办好,难。”似乎“言之不怍者”言了以后还是去做的(“为之”),只是难于做得好。这理解就完全不对了,也不合事理:只要努力去做了,即使没能做好,也属认识问题,而这里显然是在作道德批评(20)。
注释:
(1)刘金兰:《顾客满意度与ACSI》,天津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2页。
(2)张大江:《顾客满意度测评研究》,北京工商大学,2003年。
(3)国家质检总局质量管理司、清华大学中国企业研究中心:《中国顾客满意度指数指南》,中国标准出版社2003年版。
(4)唐晓芬:《顾客满意度测评》,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1年版。
(5)刘宇:《顾客满意度测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9页。
(6)王中江、李存山主编:《中国儒学》第六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79页。
(7)2008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编:《中国衢州国际儒学论坛论文集》,《儒家文化与当代道德建设》,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09页。
(8)傅佩荣著:《孔孟与现代人生》,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9)孔庆明、陈秀平著:《中国儒家文化》,长春出版社2010年版,第154页。
(10)单纯主编:《国际儒学研究》第十七辑,九州出版社2010年版,第280页。
(11)王少农著:《孔子思想》,中国长安出版社2010年版。
(12)单纯主编、国际儒学联合会编:《国际儒学研究》第十八辑,九州出版社2011年版,第278页。
(13)张茂泽、郑熊:《孔孟学述》,三秦出版社2003年版,第207页。
(14)胡发贵著:《孔孟儒学》,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7页。
(15)赵又春著:《孔子其人其道》,岳麓书社2008年版。
(16)刘烈著:《还原孔子》,书海出版社2008年版,第51页。
(17)赵又春著:《孔子其人其道》,岳麓书社2008年版,第294页。
(18)蔡仁厚著:《儒学传统与时代》,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45页。
(19)赵又春著:《孔子其人其道》,岳麓书社2008年版,第242页。
(20)赵又春著:《孔子其人其道》,岳麓书社2008年版,第3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