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山脚下曾经也盛产橄榄,山坡上、江水边、村落旁,橄榄树都很常见,或数十棵聚集一起成为一块园林,或三两棵散布在山脚地头,更有一些自然村因橄榄而得名,如“橄榄园下”、“三橄榄”等。
橄榄树看去也很高大挺拔,树干笔直笔直,枝条也直挺挺的没有些许弯曲,就连那些生长茂盛的绿叶也一片片刚直尖挺得如刀似戟,整个带给人一种特别外向的刚烈之气,丝毫看不出柔嫩的风骨。
不过,橄榄树骨子里却天生蕴藏着柔嫩的本色。它的木质既松又脆,枝条承受不了多少压力,不用说人站在上面,就是手抓住时用力大些都会把它折断,因此,我们从来不敢去攀爬橄榄树。看到满树绿油油的橄榄果,实在嘴馋难耐,也只能捡几块石头扔去,砸下几粒得以解馋。
橄榄果有两个品种。一种是有鸽子蛋那么大的,俗称“橄榄母”,咬在嘴里果肉质地比较软些,味道苦中带点酸,因此不大招人喜爱,一般只用来加工蜜饯类果品。不知从哪个年代开始,伴随着橄榄树在这块土地的生长,也诞生了加工橄榄果的传统工艺,常见的有五味橄榄、烤扁榄、橄榄蜜饯、五香橄榄、甜橄榄等,并且代代相传,一直延续到现在。
还有一种橄榄果要小得多,只有手指头大,它品尝起来也和“橄榄母”不一样,果肉很脆,味道微苦中透着些许甜,随后能够迅速回甘,还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样的橄榄果丢一粒在口中,咬上几口便会满嘴清新香甜、回味无穷,自然会让人更加喜爱,祖辈们给它取了个很高雅、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檀香橄榄”。
橄榄曾经充当过“外交大使”,因为它风味独特,声名早已远扬。在那种交通不便的年月,即使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市面上也很难见到新鲜的橄榄果,于是在橄榄成熟季节,时常见到在省城工作的乡亲回家收罗一些,说是出差时带去送给人家,很受欢迎,办事会很方便。这让它在过去的岁月中着实风光了几十年。
现在的人们大概不会想到,橄榄也有卑贱的时候。那是在经济困难、物质贫乏的日子里,橄榄果曾经被用盐巴浸泡后晒干做成“咸橄榄”。这种咸橄榄很便宜,一角钱就可以买一包,缺钱的农家人常用它作为下饭的菜肴,更有一些乡亲连这些钱也花不起或者舍不得花,干脆把自家采集的橄榄果砸扁后沾上酱油或者盐水来替代。
橄榄园很多,但是和我特别有缘的只有两处。一处是旗山的一个山口,离“溪源宫”不远,潺潺流淌的溪边有一块平缓的坡地,坡地上生长着几十棵橄榄树,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橄榄园。在那些必须上山砍柴的日子,每当气喘嘘嘘、汗流浃背地挑着柴担经过时,我往往会放下担子,先就着清澈的溪水洗洗手、擦把脸,然后躲进橄榄园的树荫下,找一块石头坐着,放松全身心去感受园中轻轻柔柔地掠过的丝丝凉意,吮吸着自然弥漫开来的园林气息。如果时节凑巧,还能够捡一些掉在地上的橄榄果,这时只要嚼上两粒,便会感到神清气爽,口舌生津,力气也随即恢复了几分,再挑起柴担走路也就轻快了不少。
另一处我忘不了的橄榄园是在乌龙江边的沙滩上。那片橄榄园很大,要乘船前往对岸时,都要先穿过里面的一条小路前往渡口。在我的印象中这条路似乎要走很久,一路上绿荫遮蔽,都弥漫着清香,透露出宁静,让路人的心境也能随之不知不觉间变得平和、安详。这片橄榄园还是我和一伙农家子弟的小乐园。我们经常会泡到乌龙江里或者冲浪游泳或者潜水嬉戏,闹腾得体乏神倦时,就要钻到园中的橄榄树下,在绿荫的庇护里找一块干净的沙地,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着,躲开炽热的阳光,安安静静地歇息,享受那种超凡脱俗的逍遥。我们还会隔三岔五地来到园里乘凉,在周边铺展着白洁沙子的树根上围坐着,背靠树干,观赏月朗星稀的夜景,传递外部世界的信息,交流各自的理想、愿望和喜怒哀乐……
故乡的橄榄园,你曾孕育出农家少年多少浪漫情怀、多少绚丽梦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