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马的邓守仁一见到于成龙就夸张地欢迎:“于老板,您终于到利马啦?大人物到了,这天气又变热了。”
“邓先生,你就没有什么新鲜一点的词儿,老是这样,这利马早晚要成火焰山了。”嘴上这么说,手早已伸出去,与邓守仁相握。
“这下好了,这房子又热闹起来了,前阵子,咳,还是别提了,这里才两个人,就是加上我也就仨,打个麻将还三缺一呢。”
“你父亲身体可好?”
“好好,老爷子硬硬朗朗的,谢谢。其实,归先生、尤小姐他们,比我还着急盼老板您来利马呢!”
“噢,为什么?”
“他们想您,是应该的,您是他们的头;我想您,是关于,关于上次谈的补偿的事。上回您走得急,没法落实。眼前这两位又做不了主,嘿嘿,所以我当然也盼着您来的。”
“你是惦记我的钱吧?”于成龙笑着说,“钱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我昨天才到,你今天就敢上门,瞧它的吸引力多大。”
“不不不,于老板,您误会了,我敢发誓,我今天不为钱来不为钱来,我一来是看望您,打声招呼;二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向您报告。”
“重要的事情?”于成龙见对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当即收起笑容问道。
“现在外面有一股风声,不知归先生、尤小姐可有听说?秘鲁几家造船厂联名向渔业部控告你们八条船影响了当地的造船业,两名区议员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质疑中国渔船在秘鲁海域捕鱼的合法性,更提出重新核查捕鱼许可证的要求。这是今天的报纸。”
尤冰从邓守仁手中接过报纸,看了一下标题。
于成龙看看邓守仁,又看看尤冰,一种不祥的情绪慢慢地弥漫全身。
第二天下午,他约见维拉。
老维拉对此事的反应让于成龙有点意外。他告诉于成龙,此事他早已知晓,不就是有些人不愿意看到他独占便宜,收买几个“小土豆议员”写几篇文章,发发牢骚,虽然有些噪音,但不足为虑。
于成龙信以为真,心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与维拉的利益是一致的,维拉没有必要骗我们。看他气定神闲,一面说话,一面抽着雪茄,倒好像是自己多虑,神经过敏,沉不住气了,因而心里不免就放松起来。
和尤冰从维拉办公室出来,才待要上车,只听身后传来叫声:“老朋友,请等一下。”
说的是中文,声音很清晰,于成龙不禁回过头来,这一望,把他惊讶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叫他的人就是一年前曾经绑架自己和周启荣的那个游击队头子。
于成龙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他对来者开着玩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这么大一个世界,叫我一再碰见你,你说怪不怪?”
对方握着于成龙的手说:“很高兴见到你,上回大约也是在这儿见到你的伙伴,这儿成了我们的约会地点了。怎么,到这儿办事?”
“不不,刚巧路过。”于成龙机警地说,“你呢?”
“到这儿见一位老朋友。既然是不期而遇,我们去喝两杯?”
“现在?不合适吧。我还有急事要办,咱们改天吧。”
“你不是在怕我吧?好不容易才碰到一起,至少聊聊天总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于成龙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心想一味地回避总是不行,对方真有心缠上你,你还能回避得了?
“那就就近找个地儿坐坐?”他平静地问道。
见对方点头同意,于成龙让尤冰先开车回去,这才转过身来,两人一起朝咖啡馆走去。
“听说你在读书?”甫一坐定,于成龙就先问道。
“是的,你肯定是听你的伙伴说的吧,我早已不干那些事了。您放心,跟我在一起是安全的,我不在政府的黑名单中,没人跟踪我。再说,我视你为朋友,我不会害你的。”
于成龙听对方一落座就急着这样表白,心知对方是想让自己安心,于是笑了笑说:“既然是朋友,怎么称呼您?”
“叫我沙里蒙好了。”
“不叫切·格瓦拉?”于成龙开着玩笑。
“他是我的偶像。”
“以前留胡子时长得倒有几分像。”
“胡子舍不得剃,但为了和过去那种做法告别,剃掉它以明心志。”
于成龙这才相信对方“早已不干那些事”不是说说而已:“既然这样,当时那么干是怎么想的?”
“我总觉得和您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也是我一直忘不了您的原因。这么跟您说吧,我的父母亲很早以前就是秘鲁渔业工会的骨干成员。秘鲁国还在军人执政的时候,对这些工会组织、工会成员都采取强硬态度,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一次大罢工后,我的父母都被秘密警察带走,抓到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我的大学同学琳达,她知道我的情况后,就自告奋勇地帮助我。她的父辈是朗姆酒商人,生活殷实,和利马上流社会关系密切。琳达是她父亲的掌上明珠,女儿的要求做父亲的都尽量予以满足。在他的帮助下,才知道我的父母实际上已经被作为重要的政治犯转移到其他监狱看管起来,到那种地方就跟买上单程车票一样有去无回。我知道后,当着琳达的面控制不住自己就痛哭起来。琳达抱着我,安慰我,说起码还有她在身边照顾我。从此我们成了同志、朋友。”
“你不觉得这样做对你的朋友太危险了吗?”
“您说得是,为此我跟她谈了不下十次。可都无法说服她。她天生同情弱者,同情受压迫者,她的政治热情一旦被激发起来,熊熊烈焰反而会燃烧其他人。就这样,她用化名‘德博拉’,做起了地下工作。”沙里蒙沙哑着嗓子接着道,“她太出色了,后来也很快被捕了。她的父母此时才知道他们的女儿因为从事这些活动而被捕,等他们尽一切努力营救时,已经来不及,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沙里蒙喝了口咖啡:“审讯的当晚,琳达很刚强,什么也没招。可是她太漂亮了,半夜的时候,就在监狱里被刑讯人员强奸了,不,是轮奸。以琳达的个性,她当然激烈反抗,但您可以想象,反抗招来了更猛烈的毒打。据说,第二天上午就死了,那是因为没有及时抢救的缘故。狱卒巡查时以为她睡着了,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了。这些信息,都是琳达的父亲用钱买来的,知道这一切后,她的父亲就疯了。后来,他们一家搬到乡下,再后来,就彻底消失了。”
“琳达是欧洲人后裔,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她的死也可以说是因我而起。很快,我也辍学了,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到了贵国。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学习革命理论。您可能不相信,在秘鲁,中国革命的领袖、中国革命的成功经验在一些游击队中是奉若神明的。”
“那么,你到中国追求真理,你追求到了吗?”
“我可是在中国最著名的军事院校读的书,您不相信?告诉您,刚果(金)的老总统卡比拉也是那儿的学生。”
“就您一口流利的中文,我一点都不怀疑。”
“我们系统地学习了毛泽东军事思想和《孙子兵法》,重点是中国革命的战略和游击战争的问题,中国的茅台和《东方红》是我的最爱,全是好东西。从中国回来后,我加入朋友的队伍,后来又拉起了一支武装,就是那支队伍把您和您的伙伴给绑了,我承认那种做法很幼稚。那是一支很不成熟的队伍,才成立不久,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后来维持不下去了,大家如鸟兽散。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您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我被你绑过,你希望我说什么合适呢?”于成龙苦笑道。
沙里蒙不无尴尬:“但我们毕竟最后成了朋友,不管你愿不愿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您是来这儿做生意的?”
“是。”
“什么生意?”
“投资。”于成龙含糊其辞道。
“哦,是这样。我怎么记得上回您跟我说过是鱼粉商?”
“那是来秘鲁做的第一笔生意,投石问路,现在转行啦。”
“那么能否做一些赞助工作?”沙里蒙对于成龙的话并不追究,他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捐款?为了读书?”于成龙有意这样问。
“读书能用几个钱?当然不,是为了革命事业的需要。”
“你算是说出今天谈话的目的了。听着沙里蒙,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撇开所有政治因素,我同你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只是一讲到这些,门都没有。明白吗?就是一切免谈。”
于成龙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多少让沙里蒙有点吃惊,他呆了一下才说:“您曾经对我说过,您也是毛的信徒,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志同道合者,是革命同志,您太让我失望了,说实话,我是非常尊重中国同志的。”
“这事啊我跟你说不清楚,也轮不到我跟你说。我只是一个生意人,那样的大事它不归我管,明白吗?再说,我现在欠银行一屁股债,我还希望有人借钱给我呢。”
看看谈话有点陷入僵局,沙里蒙自己先就退了一步:“我今日过于冒昧了,请原谅。既然是老朋友重逢,哪有一见面就不开心的?募捐的事就不再说了,咱们今天还是谈点高兴的事吧。”
但毕竟可以谈得高兴的事实在不多。时间还早,两人最终连晚饭都未吃,就客气地分手了。
于成龙满腹心事地回到住处,正打算淘米煮饭,归尤二人下班回来。两人换了便服,不约而同地都到厨房里帮忙。
“又不是办宴会,你们来干什么?”于成龙道,“来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你们忙活,今天没你们什么事,都去外边等着,快走快走。”
“泓业,今天于总是想露一手了,我们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上外边等现成的就是了。”
两人来到客厅,只听厨房里传来阵阵切菜炝锅的声响,葱姜蒜末夹杂着肉味,流香四溢。一阵热闹过后,忽然归于宁静,归泓业有点好奇,站起来探头看看:“小尤,我去去就来,说不定快好了。”
进到厨房,看见于成龙正对着抽油烟机发呆,“于总,”他叫道,“辛苦啦,我来拿碗筷,准备吃饭。”
于成龙回过神来:“就最后这道鱼啦,马上就好。”
三菜一汤——炒青菜、爆鸡丁、清蒸石斑鱼,外加青红萝卜排骨汤。
“试试,都是家常菜,这汤是用高压锅压的,味道未必出得来。”于成龙端着菜肴上来说道。
“哎呀,先不说味道,单这五颜六色,就让人食指大动。”尤冰睁大双眼说道。
“泓业说了才算数。泓业你试试看。”于成龙道。
“一起来吧一起来吧。”归泓业伸手招呼道。
三人开始喝汤,吃饭。
尤冰夹了一筷子鱼肉,在嘴里嚼了一下:“于总,你们那儿蒸鱼不兴下点盐啊酱油什么的?”
于成龙和归泓业对视了一下:“怎么,不咸?”
于成龙立即试了一下,果然不咸,于是自我解嘲道:“怪不得这鱼看上去这么白,颜色不对嘛。这下让二位开眼啦,蒸鱼不咸,老猫烧须,泓业,还是劳动你拿去再加工一下。”
于成龙有些气馁,也有些心不在焉,尤冰关心地问道:“于总,想家啦?还是胃又不舒服了?”
“都不是,小尤,记得上午那个能说中文的秘鲁人吗?”
“对了,我正想知道呢,在利马这两年,我可是头一回碰到。”
“他就是去年把我和启荣绑了,又要和我们交朋友的那个人。”
“是吗?他找你干什么?”归泓业已走到门口,又折回身子急切地说道。
于成龙简略地介绍了会面的情况:“可以肯定这不是事先安排的。不过,上回听启荣讲,他也是在维拉写字楼前不远的地方遇见他的,那时我们与康文彬正斗得热闹,之后我和启荣又先后离开了利马,不想这回轮到我碰上了。这人叫沙里蒙,也不知是真名假名,总之是个危险分子,要是让他继续纠缠下去,秘鲁政府一旦发觉我们与他有往来,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处理的,这样一来势必要连累公司。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他真要缠上你,你躲都无处躲,除非你回国。”
“不是吧,你要回去啦?”尤冰叫了起来。
“他知道你多少情况?”归泓业问道。
“我仔细回忆,应该没留下什么,只是他果真要知道,利马虽大,要想打听,干他们这行的,应该不是很难,毕竟利马的中国人不多嘛。对此我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大家都无心吃饭。
“我本来是要到晚饭后再说这事的,谁知让一条鱼给提前勾了出来。来来来,饭还是要吃的嘛。”于成龙有点愧疚地说道。
第二天上班不久,尤冰拿着《秘鲁人报》急匆匆地跑来对于成龙说:“于总,大事不好了,今天的报纸在显著的位置上发布渔业部命令,终止中方八条渔船的租赁批文,捕鱼许可证不再续签,这就意味着许可证有效期满了之后,我们就不能在这儿继续捕鱼了。”
于成龙听了二话没说,带着尤冰心急火燎地直奔维拉的办公室。
维拉的秘书告诉于成龙,老板正在打电话。
十分钟后,维拉铁青着脸,对于成龙双手一摊,嘴里说道:“于先生,渔业部的人员通知我,虽然我们当时租赁的八条渔船的文件是经过渔业部同意的,有渔业部颁布的法令,但是未在报纸上公布,因此不符合法律手续,渔业部拒绝签发新的捕鱼许可证。”
于成龙严肃地说:“为这事我曾经提醒过您,结果却成了今天这样。我们一直在坐以待毙,不是吗?您打算怎么办?”
维拉耸了耸肩,不无压力地道:“这事我的律师告诉我,我们八条船进入秘鲁海域的一切法律手续是齐全的,这是无可置疑的。但秘鲁法律规定,政府的法令必须在《秘鲁人报》上刊登方为有效,有关八条船的法令为什么没在报上刊登,责任不在我方,因此他认为这事可以疏通,问题不是很大。”
“既然如此,那就快去疏通,早几天就去疏通,事情何至于此?”于成龙道。
维拉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于成龙突然压低嗓门道:“您是不是少给了有关人员的好处费?他们这是在报复?”
“我根本不想得罪渔业部的那帮老爷。”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但是必须采取措施,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在我们谈判合作时,有关这一切,您对我们、对合资企业是有承诺的,您必须信守承诺。”
“于先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确实感到遗憾。但正如我的律师所言,这不是不可以疏通的问题,无非多花点钱,解决不了,我找总统,是总统签发了八条船只租赁的最高法令,才有渔业部发放捕鱼许可证。这点面子,总统还是会给的,请您相信维拉集团的实力。”
虽然维拉把胸部拍得啪啪响,可这一次却没法让于成龙踏实下来,毕竟事关重大,他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维拉一人身上。告辞以后,他马不停蹄地直奔中国驻秘大使馆。
果然不出所料,大使先生听完于成龙的汇报后,神色凝重地说:“事情可能没有维拉讲的那样简单。据我们了解,维拉与现任总统关系并不怎样,能不能传上话尚在两可之间。现在的总统,你知道,亚洲人的后裔,出自草根,对维拉是有看法的。”
“哦?”
“维拉与前总统关系很好,这是真的,但他毕竟没连任。虽然下台了,但还有一帮势力,说他是现任总统的政敌也不为过,新的总统一上台,旧的总统的部属当然要通通换掉,虽然维拉尽量保持中立,但是你想,在立场上他曾经那样支持前总统,现任总统能信任他吗?我看难。所幸中秘两国关系还是好的,我们会从使馆的角度去关注此事,这毕竟是件大事。维拉那儿要继续施压,但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行了,你们怎么办?”
大使先生的话,让于成龙更加忐忑不安,简单几句话,让他似参禅一般,低头细嚼,不禁叫苦不迭,这维拉果真顶不住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边厢维拉大话既出,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解决问题,为了找出事情的症结,维拉打电话给一位在总统身边工作的资深官员。对方婉拒维拉的宴请,但答应晚些时候到维拉的别墅见面。
当天夜里十点半,这位神秘客才匆匆忙忙赶到维拉的郊外别墅,管家将他引进大厅边的厢房,只见维拉吸着雪茄,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走动,一见到对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高兴地迎上前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急地把我找来,事情不妙啊。”对方甫一坐下就即刻说道。
“您说的是捕鱼证的事?”维拉竭力镇静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让您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来?”对方叹口气继续说道。
维拉抓了抓头皮,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换了座位,由面对面而换成侧坐,轻声道:“正是这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朋友,这事确实不好办啊。”
“我不曾得罪人,为了上这个项目,方方面面我都打点到了,无一疏漏,有谁在跟我过不去?”
“大老板。”对方声音小得几乎难以听见。
“大老板?”维拉这一惊非同小可,整个身子僵在那儿,半晌才继续问道,“何以见得?”
“你以为前阵子就是两个区议员在报纸上写写文章尽尽他们的工作职责?没这么简单。这背后的人就是政府高级官员,这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先造舆论罢了。关键还在后边,这不,取消捕鱼许可证,这对捕鱼项目可是致命一击啊。您倒好,还叫人写文章进行反驳,让他们觉得您也太张狂了,得治一治。对大老板,恕我直言,与过去的比,您明显表现自大冷漠,虽然关系不佳,但也不必如此,他凭什么让您继续在这个行业吃小灶得大利?他完全可以关照别人嘛。”
维拉静静地听着,虽然面带愠色,但还是不解地问道:“就这些事情让他对我下如此重手?罪不至此嘛。”
“别的其他什么原因还有待查知。”对方摇摇头答道。
维拉又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在对方身前停下,从内衣里掏出一张抬头空白的支票,轻轻地放在桌上:“帮我约见一下大老板,我想亲自向他解释。”
对方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票上的金额:“还是不要再花冤枉钱了,眼下这种可能性不大。”
“无论如何,您一定要试试。”维拉坚持道。
“好吧,此事大约二八开,您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对方将支票收好,说道。
维拉送走客人,心里又悲又酸,觉得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什么劲道都使不上,一个人颓丧地坐在沙发里发呆。
果然不出所料,神秘客在第二天晚上打来电话,告诉维拉,他婉转地将维拉的意思告诉大老板,希望他能拨出一点时间听听维拉的解释,大老板冷冷地说:“让他慢慢地等着吧。”说完便扬长而去。神秘客吓得不敢吱声,他认为两人之间绝不是什么误会或者成见,而是一种近乎仇恨的东西,“您究竟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问。
对方的这句话,让维拉更加坐立不安,本来兵行险招以图侥幸,最后事实证明双方结怨很深,但纵是精明如维拉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得罪大老板的。
现在已顾不得颜面了,维拉将自己没能及时解决捕鱼许可证的问题紧急通知中方,必须另外想办法。
于成龙虽说有心理准备,但仍不免感到失望,果然不出大使先生所料,但细想之下,要另辟他径又谈何容易。
于成龙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驱车来到使馆。
听了于成龙的介绍,大使先生并不感到奇怪:“维拉一定有重要的把柄掌握在人家的手中,政府才要置他于死地。但是这样一来就把我们也牵连进去了。解决这个问题,不能跟他们混为一谈,只能从中方的角度出发,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在为维拉说话,否则,变数太多。比方说,在向政府高层做工作时,要让他们明白如果连已经进来的外资都留不住,那今后还有谁敢来这里投资办企业?只要把道理说透了,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政府不至于连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于成龙问。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这在哪儿都一样。”
“那依您说,要如何着手进行?”
大使先生想了想:“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何将中方的意思上达天听,也是命不该绝啊,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想有八分把握。过两天我国有一个经济代表团来访,由一位国务委员带队,从巴西过来。我们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向秘鲁政府表达一下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关注,我想是会收到很好的效果的。不管怎样,秘鲁政府不是还希望我们投资帮助他们开采铁矿山吗?如果连这个项目都搞不好,其他的更加免谈,你说是不是这样?”
“真要能这样,那就太好啦。可您说的才八分,还有另外两分呢?”
“另外两分,就是运气,相信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必可化吉。”刚才还在攒眉咂嘴哀声连连的于成龙,听了大使先生的这席话,虽说心头樊篱不能尽除,但终归是恢复了信心,犹如春风过岗,顿时来了精神:“真能如愿以偿,让我们怎么谢您呀!”
“别高兴得太早,还没实现呢,还得下功夫啊。”大使先生平静地答道。
于成龙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