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金陵,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金陵隶属江宁府,人文荟萃。里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穿城四十里,沿城一转足有一百二十多里。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城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
江宁知府衙门,位于李街街上,衙内有房屋50余幢、600余间,大门正对东门大街,对面有七丈长的照壁一座,在大门两侧各有牌坊一座,名曰“六朝福地”、“江淮重镇”。一对石狮威武雄壮的静立在门前,五十名皂衣衙役捕快腰间挂着佩刀,一字排开,庄严肃穆。
今日的江宁府衙外已经戒严,不准寻常百姓同行。江宁知府事徐谦虎背熊腰,身穿朱红蟒袍,腰系白玉带,鹤立鸡群的带着一帮身穿青衣的六七八九品芝麻官,站在衙门外的街道上,翘首以盼,望的脖子都酸了,才等到负责礼仪和护卫的衙役匆匆来报,赶忙整理衣冠,垂首迎接八王千岁的到来。
江宁知府身穿朱色公服,腰系白玉带,立于白玉台阶之下,身后跟着无数青绿色的大小官员。
“拜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下。
八王爷身高一米七八,穿一身紫色锦袍,披着黑色金线披风,龙行虎步走到徐谦的面前,朗声笑道:“诸位请起!本王微服而来,实在不宜如此大动干戈!”
“禀王爷,江宁府吏,仰慕王爷已久,所以下官才斗胆带领他们前来拜见!”徐谦恭谨的回答。上前一步,引八王爷众人入府。“王爷请!”
“嗯”八王爷点头,带着一行人等,进入江宁府衙之内,江宁府衙分东、中、西三路中路有大堂、二堂、六科书吏房等,东路为迎宾游宴之所,中路二堂之后是官宅上房,西路为军捕厅。
“王爷舟车劳顿,官宅已内略备薄酒,为王爷接风洗尘!”徐谦手心冒汗,面上不露声色。
“不必了,先去军捕厅吧!本王在金陵已有别院,这次南来,只为私事。你无需紧张。”八王爷摆摆手,对于地方官员的接风洗尘早已厌倦。如今时间不多,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古朴的军捕厅内,八王坐上主位后,指着身边的几个重要的人物简要介绍“这是宁远侯世子宁知贤,骠骑大将军的二公子曹灿,大理寺少卿冷无情!这位是江宁知府事徐谦冷大人!”
“无情见过徐大人”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如深邃古井灵泉,带着冷静如霜的气息,却让人感觉如同月华清晖。
“少卿,你我无需多礼!”一行人中,无情的官职最低,从五品、掌折狱、详刑。但徐谦对待此人,却丝毫不敢轻视。
他面色略显苍白,薄唇轻扬,剑眉如画,星目凌峻。若不是一双腿幼年被废,如今恐怕也将是汴京“十公子”之一了,今日前来,恐怕江宁又要平地风波起了!
不,风波早已起了!
八王爷坐定后,并未端起茶盏,而是面色沉重的道:“近日接到消息,蜀中莲花魔教总舵,派了六批部众,分批次南下。如今意图不明,行踪不明!冷大人,你统辖一州府军政,需谨慎行事,确保一方安宁!尔等为国之栋梁,万不可玩忽职守,让贼人为祸百姓。!“
”“是,下官谨记王爷教诲!定严加防范,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徐谦赶忙与众人撩起衣袍,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徐谦弯腰行礼,义正词严。
“都起来吧!”八王喝了口茶水,接着言道:“时候不早了,各府都有公务,尔等先行回去办差要紧。”
“是!”。
一群青衣官员退下后,军捕厅内便只剩八王,宁知贤,曹灿,无情,徐谦五人。八王站起身来,神情严肃的道:
“徐大人,官家口谕:着大理寺少卿冷无情彻查京畿发运副使王宾,许昌贪污走私案,江宁知府事及各县官员需全力配合。”厅内众人,除无八王,无情之外,面色皆变。
“臣下领旨,谨遵圣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谦压下心中的惊诧,磕头谢恩。
“徐大人,我将以抽查各地刑狱案件为名,调查京畿发运副使王宾,许昌贪污走私案!为防走漏消息,大人只需让各县官员明了此事就好。”无情拱手行礼,苍白的面色下,冷静的微笑着。让人有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从容和潇洒。
“好,八王爷,冷大人,官家仁爱,复开恩科。江南士子纷纷赶来,如今成贤街上,秦淮两岸,皆是诗歌风雅,可有雅兴前往一观胜景?”徐谦面上带笑,生怕再遭拒绝。
“哦?居然有如此雅趣,看来这趟前往江南,捡了个大便宜呀!哈哈。无情,今晚随本王夜游秦淮吧!”八王闻言,捋须大笑。
“下官领命!”无情浅笑,眼眸冷静如秋。而江宁知府事徐谦却高兴地两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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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城中大街小巷纵横如棋局,大小酒楼合共起来,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不论你走到一个僻巷里面,总有一个地方悬着灯笼买茶,插着时鲜花朵,烹着上好的雨水。细心殷勤的招待着南来北往的贵客!
江雪饶摸了摸怀中的银两,叹了口气,在乌衣巷口找了一家卖元宵的摊子,用衣袖抹了抹板凳上的浮灰,对着正在煮元宵的老汉招呼了声:“老板,来一碗芝麻元宵。”
“好嘞,小公子请稍后!”话音刚落,一位五十左右,发丝已经花白的老板娘,麻利的拿了块抹布将桌子擦的干干净净。
“小生刚到金陵,不知金陵有哪些好玩之处,可否烦劳婶子介绍一二?”雪绕男装本就清秀,再加上言语温和,知礼,一下子就俘获了不少淳朴的心。
“小公子客气,此去城里一道河,东水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便是秦淮河。”老板娘见雪绕衣料精致,眉清目秀,想着应该是家境小富的哪家公子,跑到金陵游玩来了!于是便热情洋溢的为她介绍起秦淮风月来:“那可是金陵一等繁华之地,水满的时侯,画船箫鼓,昼夜不绝。到晚上,两边酒楼上明角灯,每条街足有数千盏,照耀如同白日,走路的人,并不带灯笼。那秦淮到了有月色的时侯,越是夜色已深,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来,凄清委婉,动人心魄。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穿了轻纱衣服,头上簪了茉莉花,一齐卷起湘帘,凭栏静听。所以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帘卷窗开,还有那十六楼的官妓,新妆炫服,招接四方游客。如今,正值朝廷恩科在即,两河之上更加热闹。每晚都有吟诗作对,笙歌艳舞。小公子可以晚间的时候看看的……”
江雪绕正听得精精有味,不想那边老汉突然大着嗓门吼道:“老婆子,你又在那瞎叨叨什么呢!快来帮忙”
“小公子,您稍等,我先过去下!”老板娘犯了个白眼,自家的老头子,总是添乱。
“多谢婶子!”雪绕点头,眨着右眼表示明白老板娘话语之中的未尽之意。
接着,就听见那老汉低声言道:“好好的后生,差点让你毁了!秦淮河,那是他们年轻人应该去的地方吗?那里吃人都不吐骨头。”
“知道了,啰嗦!”老板娘不耐烦的答应着,见元宵已经熟了,赶忙盛到粗瓷大碗里,正准备端起,肩膀却被老汉打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看着炉火,我去!”
卖元宵的老汉,围着麻布的围裙,一双骨节粗大的手,小心翼翼的端着元宵,轻轻放在雪绕面前道“小公子,请慢用。刚煮的元宵,小心烫。”
“谢谢阿伯”雪绕回了老汉一个明媚的笑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水,昨夜被吓得凉飕飕的心,早已迫不及待!
“嗯”老汉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局促的搓着手道:“小公子,你可别听我那婆娘瞎说,现在要去也是去皇家贡院所在地成贤街,千万别去秦淮河那等肮脏之所,被骗光银子是小,弄垮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雪绕闻言一愣,漆黑的眼睛闪着碎钻般的光芒,她放下汤勺,站起身,拱手对着老汉施了个大礼“多谢老伯教诲,小生受教!”
老汉慌的赶忙作揖回礼,这样慎重的对待,他摆摊卖元宵以来,还是头一次,能将他的话语听进去,并当一回事的人,时至今日也仅此一位,这多少让他感觉很有成就,挽回了一个国家栋梁之才的成就。“小公子,快吃元宵吧,凉了就不好克化了!”
“嗯,好的!”雪绕用汤匙舀了一个雪白雪白的白胖元宵,放到唇边,轻轻一咬,浓烈的芝麻香伴随着糯米粉的弹性,让人顿感甜蜜香糯软滑。
等一碗元宵吃完,雪绕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夕阳红如烈酒,让她突然想起了刘禹锡的成名之作:“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朝更迭,李唐覆灭,太祖黄袍加身,如今岁月流转,谁会在意那朱雀桥边的一朵野草花?谁又能知晓王谢堂前燕的下落?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一碗元宵的香甜和夜晚秦淮的风雅!
“阿伯,结账!”雪绕摸出荷包,排了十文大钱放在桌上。
“小公子,八文钱足以。”老板娘笑着收起元宵的钱,目光却还盯着仅剩下的两文。
“婶子,这两文是小生谢你的茶水钱!”雪绕起身,踏着夕阳的余晖,向着六朝金粉的秦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