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大船之上,一群衣着华丽的才子佳人们,正三五成群走出船舱,准备观赏即将到来的日出美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对面大船上女子惊叹得欢呼声,并没有让小船上的诡异气氛缓和下来。
徐魁已经醒来,脸上,腰上,背上无一处不疼!他龇牙咧嘴的望着初升的太阳,自觉一片金光,满脑子的浆糊。
“江兄弟,我这是怎么了?哎哟!”他扯着嘴角,勉强能从只剩两条缝隙的眼睛里,看见一脸歉然的江雪绕。
“嘘!别说话!”江雪绕一边帮他涂着金疮药,一边低声的趴在他的耳朵旁悄悄的道“你难道忘记了?昨晚,我和你睡在一起的。”
“是呀,怎么了?”徐魁疑惑的想了想,确实和他一起睡在船舱里,怎么现在自己在船舱外呢?
“我悄悄和你说,你可要稳住哦!不准激动,也不准发脾气”江雪绕握着徐魁的手,神秘而慎重,好像即将面临很强大的敌人一样。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徐魁点点头,脖子上的伤,让他忍不住惨叫。
“昨晚,半夜的时候,就发现有人翻我的包裹!可是我人单力薄,只好装睡。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直接将我抬到了船舱之外,接着你也被扔了出来,为首的还不满足,你呼噜打的震天响,吵了他们睡觉!便抓着你噼噼啪啪的拳打脚踢。我又没有功夫,所以只好继续装睡。徐兄,小弟实在对不住你啊!”江雪饶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居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啊?你是说我这一身的伤都是那两个人打的?”徐魁愣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因为睡觉打呼噜,居然遭了如此大的灾祸,这样的打击实在太大。
“徐兄,都是我的错,我身材矮小,我没武功,我胆小懦弱,才害你受如此大苦!徐兄,我对不住你啊!”江雪往下饶说着说着,金豆子啪啪的掉,眼眸中满是内疚和不安。
“没事,没事儿!或许我该有此劫,江兄不必自责!”徐魁的手臂动不了,只好忍着痛,出声安慰哭的稀里哗啦的雪绕。
“徐兄,你多我真好!”雪绕感动的鼻涕哗啦,不管不顾的给了徐魁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撑船的老伯早已将这一切听的完完整整,他冲着江雪绕摇摇头头,意味深长的笑了。
“江兄,你也很好!呜呜!我这是流年不利,与你无关。临出门前,母亲给我算卦,说我途中会有一劫,没想到真的应验了!呜呼哀哉,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让恶人为非作歹……”徐魁依靠在江雪饶的肩膀上,突然放声嚎哭,边哭边痛数着老天爷的不公,外人的恶行,反正是冤屈比天大,比海深。
而站在船尾的两个江湖客,也被他的哭声惊诧的回头,剑眉冷聚,刀锋冷。
徐魁见那两人杀气腾腾的回头看,赶忙吓得躲到了江雪绕的背后,哼哼咽咽的抽泣着。江雪绕心内腹谤,行动太狠,自觉理亏,只好陪着这个软乎乎的书生一同哭泣!
“大清早的,两个小伙子,嚎什么丧!不就破了点皮嘛,可真有出息。”撑船的老张实在听的心头烦躁,抡起船桨,在雪绕和徐魁重重磕了一下,恶狠狠的道:“再哭,再哭就将你们扔江里去。”
“呃!阿伯教训的是。”雪绕和徐魁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只是徐魁是真的哭的眼睛通红,而雪绕的眼角干涩,只是眼窝下挂着两条不明液体,也不知道是口水还是啥玩意儿。
徐魁的声音嘶哑,哭的眼睛红肿,过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徐兄,您是要做大事情的人,君子雅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与那些草莽人士计较!”雪绕想了想,只好忍痛将酱牛肉拿了出来,狗腿般的递到徐魁的面前,希望他能将这事当个屁放了,不在纠缠!
徐魁闻到牛肉的香味,一夜未食,肚子饥肠辘辘。他暗中思忖,对方也是无心之过,自己是要激昂文字,指点江山的,不能如此小气。所以他果断的接过酱牛肉,发泄似的啃了两口,肩膀一抽一抽,哽咽着道:“嗯,小不忍则乱大谋,有朝一日,我定将这些匪类,杀个片甲不留。”
雪绕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只是可惜了自己的美味佳肴呀!于是她只好喝着晨风,看着大船上风姿卓越的才子佳人发呆。
江上行船的日子,极为乏味。自那日徐魁被打后,这艘小船上,就泾渭分明了起来!雪绕和徐魁整日跟在张伯后面,睡在船舱外,而那两个江湖客,满脸大胡子的,看谁都杀气腾腾,右手一直紧握刀柄。另外一个长得普通,经常龟缩在船舱里,脸上像是带了层面具,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
一路同行的大船,似乎是载着贵人,慢慢悠悠的,小船紧跟其后,倒省了张伯不少力气!小船远行,最怕的就是风浪!有了大船的遮挡,这一路倒是极为顺利。
好容易到了第三日,徐魁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七七八八,下午的时候,江面上的风突然有些大了起来。老张的心里有些不安,此处离最近的渡口还有四十公里,早知道就不贪图大船的便宜,早早划浆,夜晚在渡口靠岸,也不至于天黑风大,还在江心飘着。
夜色浓浓,雾霭沉沉,江风到没有越刮越大,但是船舱内的油灯,火苗依旧随着船身摇摆不定。今晚江雪饶和徐魁并没有留在舱外,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那两个江湖客的对面。那大胡子的刀客,脸色在阴影里越发狰狞。而面瘫君依旧面瘫!
砰的一声,一只雕翎羽箭射在船上,箭头没入船舱,寒光凛凛。大胡子刀客赶忙侧耳聆听。老张的摇橹声音消失了,紧接着空气中忽然发出尖厉的啸声,无数利器破空,连绵不绝,铺天盖地而来!
狼狈地钻进船舱内,舱内烛火已灭,黑暗中面瘫君身手探向腰际,寒光一闪,竟已是软剑在握。他冷漠的盯了江雪饶一眼,道:“外面危险,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走出船舱”说完,带着大胡子刀客,撩起门帘,纵身一跃,站在船头!挥动软剑,如水银泻地,准确无误地击落大船上射出的上百只利箭。
入水,激起点滴水声,好像下着一场小雨,雨声淅沥。对方似乎觉得无趣,亦或是箭用光了,于是船上出现一人,手持火把大声喊道:“尔等贱民,若再跟随,杀无赦!”
面瘫君闻言,目露精光,大胡子刀客连忙大声喊话:“敢问船上可是八王千岁?”
“尔等何人,为何在此?”大船上的人数十人手持火把,其中一魁梧男子前来答话。
“烦劳将军禀报,我乃汴梁故人也!欲回京都,还请千岁捎带一程。”面瘫君说完,将腰上的玉佩缠绕在雕翎箭上,用内力投掷出去。
不一会儿,大船靠近,放下扶梯。面瘫君与大胡子刀客登上大船,重逢的喜悦,让大船之上灯火通明。只是至始至终,面瘫君似乎忘了小船了还有两个人。
江雪绕侧耳听了好久,直到外面没了声响,才偷偷撩起门帘一角。江上乌黑,冷风刺骨。船舱上订满了乌黑的羽箭,像只刺猬。大船已经不见踪影,小舟只能在波涛里随风飘荡。
“江兄,这该如何是好?”徐魁急的眼睛通红,马上就要泪奔。
“打住,我还活着,别急着号丧哈!”雪绕捡起船桨,比划了两下,深入水中,开始划了起来,没划拉两下。右边的桨居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雪绕俯身查看,只见老张巴拉在船桨之上,满脸是水,不停的喘着粗气
“老伯,你还活着!太好了。”雪绕赶忙把手递了过去,费力的将老张拉了上来。
“小子,我以为我这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没想到你两个还在!”老张边咳嗽,边拧干头发上的水,末了大声的吼徐魁:“那笨小子,去船仓里把我的旱烟拿来。冻死我这把老骨头,可没人带你上岸!”
漆黑的夜里,老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温暖。江雪饶开心的笑着,从包裹里翻出牛肉和干粮,三个人坐在船板上,分而食之。庆祝劫后余生。
“还好,你们两没跟那两个家伙走,要不然我这趟可算是把老脸都丢尽了!”老张饮着自家酿的烧酒,脸上泛着红光。
“老伯,你是怎么逃过那羽箭的?”
“咳,说来晦气,我正在划桨,那边大船上突然出现很多火把,我隐隐看见那边银光闪亮,刚感觉不对。无数的箭簇就飞了过来,我只好跳进江里,一直躲在船底。才逃过此劫。”老伯面色有些微红,毕竟危难之时,他只顾着自己逃生,而丝毫没有顾忌船上的人。
“老伯,活着就好!这帮人是官家的,不想江匪,今日若遇见的是江匪,用火攻或者凿穿船底,恐怕我们早已尸骨无存!”雪绕拍了怕老张的肩膀,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咱们本就是遭了那人的池鱼之殃。要不是他们,我们何至于差点命丧黄泉,最后居然能丢下我们,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不仁不义之徒。”徐魁也喝了口酒,心中愤愤不平。
“其实这是好事儿,官家哪是那么好招惹的,人家若是到了岸上,直接将你投入大狱之中,你这科举估计也就不用考了!”雪绕对于书生意气的不满,很是无奈,人家高高在上,凭什么管你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