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的抑制着眼眶那即将滑落的泪,强颜欢笑的询问着,但那几度哽咽的声音却是骗不了人。
“娘没事,你们怎么回来了,朝中事忙,切莫因娘亲而耽误了正事儿。”令人欣慰的是,云依虽身子虚弱,脸色不好,但讲话时除了气弱,却也还算顺畅。
“再忙也该回来看看娘亲,是孩儿们不孝,一走便是几月,期间从不曾想到过回来看看娘亲,导致娘亲病了都不知。”一诺心里很不好受,特别是看着这个善良的女人怕她们担心,自己都病若游丝了,却还在她面前强颜欢笑的安慰着她,她便感觉到仿佛有一双手狠狠的在揉捏她的心脏,心生痛!
“潇儿,难道你不想看看娘亲吗?可是娘亲想你了,想看看你,怎么办?”虚弱,让她哪怕说多几句话都感觉到很累,但即使这样,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轻笑。
她就像那圣洁的雪莲花,哪怕现实的生活将她折磨成这样,她的脸上始终一片宁静,无怨无恨,淡然从容。
她就像是真的看破了红尘俗事,对外界再也没了别的祈求,或许,在她现在的世界里,她所在乎的只有她的儿子了吧?
不过,一诺却是从她眉眼深处看到了她对她这个义女的关爱。
暖暖的热流将她包裹,想她严一诺何德何能,她又为这个倔强的女人做了什么,值得她将她放在心上疼爱着,关心着。
这一刻,一诺心里也不禁开始埋怨起那个对她也不乏关心的义父来。
在她看来,若那个叫秦楚的男人真的念及夫妻情份,哪怕娘亲拒不见他,相信只要他够诚心,想见终究还是能见到的。
只是,她又怎么会知道,不是秦楚心不诚,而是这个叫云依的女人太过执拗,且再加上一些外在的因素,所以,这夫妻二人始终不得相见呢。
听到母亲那微弱的声音,秦潇予狠狠的闭了闭眼,努力的平复自己那早已沸腾的心情,嘴角轻扬,转身。
“娘,说什么呢?儿子哪有不想见娘的,只是方才见娘亲熟睡着,所以,想出去看看这四周的环境。”
他知道,他的理由很蹩脚,‘天宁寺’他不是第一次来,从前他也陪着娘亲来过许多次,对于这四周的环境虽说谈不上十分的熟悉,但却也略知一二。
“呵呵,能再见到你们真好。”简短的一句话,可是配上她那如释重负的语气,却令人心酸不已。
“大哥,你陪娘亲说说话,我和沁儿去寺里的后厨瞧瞧,今晚就由小诺来给娘亲做顿好吃的,庆祝我们一家团聚。”一诺佯装轻松,是以跟着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与沁儿相携来到寺院的后厨,走进时,她才发现这寺院虽看上去简陋,说白了,这寺院看去很是落魄,根本就没那一般寺庙看上去有气势,这或许是因为‘天宁寺’地处偏僻,香客少的缘故。
但这寺庙的后厨倒是不错,先且不说别的,至少它面积够大,里面的食材也还算全面。
只是,当她看到那抹只见过几次面的身影时,脚下生疑,停了下来。
“菊丫头,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一诺还来不及反应,一旁的沁儿却是显得十分高兴,大喊一声,随着便欣喜的奔上前去,一把拉住原本站在灶台前看着炉灶发愣的少女的手臂摇晃了起来。
“哦,原来是沁儿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京都服侍大小姐吗?”相较起沁儿的兴奋,菊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眸光甚至四周扫视,直到落在离她不远处的一诺身上。
“奴婢见过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小姐恕罪。”见到一诺,菊儿立马摆脱了沁儿,然后毫不停留的来到一诺面前跪了下去。
“菊儿在说什么呢?按理说来,我还该好好谢谢菊儿,这几个月来,多亏了菊儿照顾娘亲,我谢你都不及此,又何来恕罪之说。”敛了敛神,暂时抛开心中所想,一诺笑语晏晏的将菊儿扶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
主仆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联手准备起晚膳来。
这期间,一诺完全的放下芥蒂,亲力亲为,诚意满满的准备着,沁儿在一旁一边打着下手,一边叽叽喳喳的跟菊儿说着话。
只是,从头至尾,都只得到沁儿的声音,而菊儿至多也只是附合一声,倒是没像当初在秦家堡的时候那般健谈。
夜幕笼罩着大地,此时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准备安歇,而在秦家堡西院的‘落霞院’里,许婉却是坐立不安。
“夫人,夜深了,您该歇着了。”服侍许婉的丫鬟兰儿见主子坐立不安,很是烦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关心道。
“兰儿,你说老爷这么晚了会去哪儿?”许婉显然心不在焉,因此也就答非所问起来。
“奴婢不知,或许老爷是因为没见着少堡主,所以亲自去问秦掌柜了吧?”作为许婉的心腹,自然是没什么话是不敢说的,兰儿此刻也只是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如实说出来了而已。
闻言,许婉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这么晚了,若老爷不是去了漪风阁,他还能去哪儿?
‘天宁寺’吗?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上‘天宁寺’的那条小径,青天白日走上去都要小心翼翼的,更何况是在黑灯瞎火的夜晚,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落山崖,尸骨无存,因此,她才打消了这种猜测。
只能说,许婉低估了人的决心,像她这种贪图富贵,贪生怕死之人或许不会冒险做这种事情,但,有决心,有目的的人又岂会将这种她口中所谓的危险放在眼中。
也正是因为她的轻视,才会让她大胆放肆,才能让人拿捏住她的把柄,导致了她预谋了许久的东西最后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束畅,方才我向了缘大师多要了间厢房,今晚你就去那儿休吧,一路奔波,你也累了,此刻我们在山顶,想必也无须如从前那般戒备,今晚就放松一下,去休息吧。
菊儿也是,这几个月来,劳你照顾夫人,你也辛苦了,今晚就由我和大哥照顾娘亲,你与沁儿去隔壁屋里休息。”见秦潇予满心满眼里只看得到娘亲,一诺只好代为安排着。
只是,她有条不紊的安排,淡然无波的语气,足以说明,这一安排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
许是因为期盼已久的儿女到来,此时的云依看起来比之先前好了许多,就连原本苍白的容颜此刻似乎都好转了不少,虽仍显憔悴,但看上去令人舒服许多。
“小姐,我……”沁儿本想说让小姐去休息,照顾夫人她来就可以,但却在一诺的眼神示意下顿住了。
还别说,一诺那凌厉的眼神一扫,不仅是沁儿收了声,就连一旁的束畅都很是配合的离开了。
夜,本就寂静无声,在这高高的‘天宁山’的山顶上显得更是静谧,近乎静的可怕。
虚弱的云依在与久违的儿女说了会儿体己话后,终究还是撑不住,睡下来。
当她睡下后,不用再强颜欢笑面对亲娘的秦潇予再也忍不住,眼泪哗的一下便落了下来。
谁说男儿流血不流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当面对至亲,当心中的悲伤、心疼积攒到极限的时候,哪怕是再坚强的男儿都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大哥,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这种时候你更应该坚强,娘亲需要你,若没了你做依靠,你让娘如何支撑下去。”面对秦潇予的眼泪,一诺有点手忙脚乱。
很少有机会看到男人的眼泪,更何况现在面对着她,眼泪直流的男人还是她所在乎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实话实说的安慰着他,希望这个在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时都没皱过一次眉头的男人这一次也一样能坚强的挺过去。
一诺适时而出的声音,让秦潇予就好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激动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小诺,大哥知道你医术了得,所以,你一定能治好娘亲的对吗?大哥求你,只要能治好娘亲,往后不论你要做什么,大哥都替你完成。”
情急之下,人便容易犯些低级错误,就好像此刻的秦潇予,不知他是否有想过,他如此要求,岂不是看轻了一诺?难道一诺是那种施恩图报,又或是忘恩负义,趁火打劫之人?
若不是一诺明理,或许,当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会负气的转身就走,至少也会等到自己平复了心情后才会回来。
“大哥,你别这样,不用你求我,我也会皆尽全力的治好娘亲,大哥,难道小诺在你心中是那种忘恩负义,又或是趁火打劫之人吗?难道没有条件,我就不会救治娘亲?算了,这次我便当大哥情急之下口无遮拦,不与你计较,但若下次,大哥还是这般……”
哪怕一诺心性再强大,哪怕她有站在秦潇予的立场着想,哪怕她现在真的不怪他的口无遮拦,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