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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薇薇安收到了瑞奇先生发给她的手机短信,邀请她第二天参加水族馆开幕式的私人会面,信息是这样写的:“地球奉献给我们这样一件珍贵的礼物,您希望对它有更多的了解吗?”这使她想起了,在“莫伊拉之石”前,瑞奇先生宣布水怪的秘密时狡黠的眼神。出于好奇,她同意了瑞奇先生的邀请,并且回答说晚餐的邀请不需要推迟。这位亿万富翁回信说,他很高兴可以同一位重要的、有影响力的女科学家分享他的梦想,并且邀请薇薇安在她从未听说过的纽约小酒馆会面。大老板的魅力是不可质疑的,但他也只不过是个老板而已,这使得薇薇安不由得感觉到有些不自在。然而,她对这个任务及其一系列计划的好奇之心使她不再犹豫。

按照瑞奇先生留的地址,她打车来到了这里,此刻,她的内心升腾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担忧。这里位于曼哈顿南部,临近港口,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栋挂着小霓虹灯招牌的建筑,仅此而已,并没有看到她的邀请者。就在这时,建筑的门打开了,一位穿着考究的年长男士走了出来,彬彬有礼地迎接她,并对她说:“伯克女士,劳驾您随我进来,瑞奇先生正在里边等您。”

他们走过一条破旧的走廊,在走廊中一直能听到霓虹灯管嗡嗡的响声。

“这里有酒吧或是餐馆吗?”薇薇安问道。

“这里是一个简单的会面场所。”男士回答道。

男士推开走廊尽头一道沉重的大门,向薇薇安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走在前面。薇薇安刚一走出去,男士就把大门关上了。这是一片停车场的空地,在空地的中央,一架巨大的双桨直升机已经发动了引擎。瑞奇先生紧紧地抓着飞机打开的门,示意薇薇安同他一起登机。

安全照明减弱了,黑暗几乎笼罩了整个水池。公司的首席生物学家松本明手中拿着一个塑料瓶,悄悄地走了进来。他拧开了手中的塑料瓶盖,向水池走去。此时,水池中的莫哈格正浮在不到一米深的地方,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与本物种的其他同伴一样,她通常喜欢在水底休憩,可是此刻,她却表现出一种病态的麻木。简短的观察之后,松本明猜想也许这只水怪已经濒临死亡。他急忙用一根长竿去捞掉在水里的瓶子,然后用塑料瓶的瓶口轻轻碰了一下水怪背上的鬣毛,水怪毫无反应;接着,他又轻轻碰了一下她脖子的末端,水怪眨了一下眼睛,动了动头,之后便又毫无反应了。

见此情景,这位生物学家收起了手中的长竿,拿回他的塑料瓶。正当他要倒出瓶中的水时,水怪莫哈格的头突然浮出了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她用强有力的颚紧紧叼住松本明,将他如玩偶一般举起,迅速向前游了十几米,又把他狠狠扔向水池外潮湿的地板上。五十多岁的松本明先生撞在了入口的墙脚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莫哈格立刻潜入水中,躲在了水池里一个黑暗的角落。

在世界动物学中心另一端的一间小办公室里,石井隆一直盯着她的电脑屏幕。她是一个从不厌烦加班的人,事实上,她已经无法记起自己上一次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家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用谨慎、机敏、勤奋、恪守纪律这类词汇来形容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她曾经是水怪抓捕行动的负责人,并且在新的水族馆担任着非常重要的职务,被视为整个公司的核心和灵魂。

但在这一年十二月的一个夜晚,石井隆为众人所熟知的完美主义却受到了严峻的挑战。水怪莫哈格莫名恶化的健康状况使她隐约感觉到公司内部正在悄悄萌动着可疑的事情。

石井隆超群的记忆力使她可以轻松记起W.S.瑞奇先生和松本明先生私人邮箱的密码。一阵犹豫之后,她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瑞奇先生邮箱中的前几封未读邮件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价值,她决定继续冒险往后看,开始翻阅很久之前的邮件,一直到他们发现水怪的那个月。突然,她发现了一封与世界各地的富豪主顾签订的协议及条款。

在严格、无情、精英主义且略显偏执的生物学教授这一身份的背后,隐藏着希尔达·布朗性格中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迷信。对于像小飞这样一个粗笨、难于管教的学生的处分,可以帮助她得到这件闪耀着无数光芒的宏伟战利品,可以无可争辩地证明,她的做法是合理的。

一开始,她还在犹豫是否将这块奇特的水晶石带回家。但转念一想,这块水晶石代表着她与那些散漫、庸碌的学生斗争后取得的重要胜利。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决定将这块石头放在自己床对面的格架上,放在那些曾经在她人生旅途上有过特殊意义的摆设之中。

这一晚,年末的半月投下苍白的月光,似乎将闪光的水晶石变成了美丽的吉尔湖,希尔达·布朗带着一种完成使命般的成就感入睡,但是这样宁静的夜晚并没有在她的睡梦中延续:在梦里,她遇到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大胡子老人,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并乞求布朗夫人把水晶还给乔恩·艾米利,因为小飞是费兹威廉家族最后的传人,也是水怪们的朋友。老人周围,被肢解的生物与战死沙场的骑士混杂在一起,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在变得越来越虚弱,嘴里一直不停地呼喊着小飞的名字。

希尔达·布朗满头大汗地从睡梦中惊醒,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只有那块水晶发出轻微的响声。她认定这块怪异的水晶就是她噩梦的源泉,这个想法使她一直无法入睡。时间一分一分、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最终,她不得不起床,将那块水晶石放在了五斗柜的抽屉里。四周又一次恢复了宁静,她重新钻到被子里。由于内心的恐惧还未散去,她紧紧地抱着枕头,一动都不敢动。突然,五斗柜的抽屉自己打开了,由于打开的力量太大,柜子里的衣服散落得到处都是,而那块水晶便刚好落在了她的床上。布朗夫人吓得失声大叫,掀起鸭绒被,将水晶石扔在了地板上。她忽然发现在她的床尾,科马克苍白的幽魂正用发着光的眼睛盯着她。

“吉尔湖之石并不属于你!你必须将它还给它的守护者!你必须将它还给乔恩·艾米利·塔尔博特!”鬼魂大声喊道。布朗夫人一时吓得僵在那里,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不要再干预到水生动物的世界中来了!听到没有,把水晶石还给它的守护者!”

话音刚落,科马克化作一阵旋风消失了,卧室的窗帘被卷掉在地上,五斗柜倒在了一边。

余下的夜晚,希尔达·布朗一直待在客厅里,双手紧紧抱着她已故丈夫的肖像,以求得庇佑。

小飞、费恩、塞布三人约定,中午十二点在巨岩附近见面。但是让塞布和费恩意想不到的是,刚刚见面,小飞就送给他们每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答应帮助小飞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之后,小飞对他们是多么地感激。他们首先需要做的是解救莫哈格,为此,吉尔湖之石就是必不可少的。由于无情的布朗夫人已经把这块水晶石没收了,小飞便别无选择,只得采取冒然的措施。

“我从我爸爸那里拿来一支冰锥。”塞布从包里掏出他带来的宝贝。

“我有一支大头的锥子和许多绳子。”

“我带来了我叔叔的锤子,为防万一,还带上了我的午餐和一些干衣服。”小飞说道。

“你确定不需要我们陪你一起潜下水去吗?”塞布问道。

“不!”小飞回答道,“我需要你们两个待在上面帮我送午餐、衣服还有工具和绳子下来,尤其是工具和绳子。否则我在潜水的时候会拿不稳,它们万一沉在水底就找不到了。”

“可是如果我们和你一起下去,就可以帮你夺回水晶石了。”费恩反驳道。

“但是小伙子们,你们之后怎么上来呢?”小飞反驳道。

“不知道,我们跟着你吧!”塞布说。

“不可能的!”

“可是我们总不能只把你一个人丢在洞穴冰冷的水中不管吧。”费恩坚持要陪小飞一起下去。

“等我潜入到洞穴里,你们把我要的东西递给我以后,你俩就必须赶回学校。我会自己想办法出来的,因为这个计划可能需要花掉一整天甚至两天的时间。”

“一整天?”塞布吃惊地问道。

“原来你每次离家出走的时候你都在那儿啊,是这样的吗?”费恩感到很好奇。

“我们出发吧!”小飞一边喊着,一边冲进了茫茫的原野。

“你说的地方离这儿远吗?”塞布问道,在他的眼前是被薄薄的雪花轻轻笼罩着的原野,一望无际。

“不是特别远。”小飞答道。

“什么叫‘不是特别远’呀?”塞布有些不解。

“就是‘非常远’的意思。”费恩调侃道。

三个人继续加紧赶路,似乎期望以创造世界纪录的速度抵达内弗格(Nephin Beg)山峰脚下,而实际上,他们的行进速度却十分缓慢。塞布总是跟不上前行的步伐,而费恩则一直在问小飞他第一次潜到洞穴里是怎么样出来的。为了让另外两名同伴感受到榜样的力量,小飞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迅速爬上陡峭的山丘,就在这时,科马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年轻人,你这是打算带你的伙伴们去哪儿呢?”科马克问。

“去水晶室。”小飞回答道。

“我能知道你们打算去那里做什么吗?”

“去再采一块水晶石出来。”

“这计划太疯狂了!”

“之后我们要去纽约把莫哈格救出来。这不是疯狂还能是什么?”

“或者说是一次伟大的冒险!”

“我现在需要水晶石,原先的那一块被我的生物课教授没收了,所以我必须再去找一块新的回来。”

这时,费恩爬上山顶,找到小飞。

“你在和谁说话?”

“在自言自语呢。我们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小飞和他的朋友们继续着他们的行程。

“你知道吗,你所丢掉的那块水晶石是需要很多壮劳力经过几代人的开采才可以得到的,你现在这样过去,根本无法对洞穴的墙壁造成分毫的损害。”科马克走到小飞旁边对他说。

“但是我别无选择!”

“不,你有其他办法。”

“你根本不了解布朗夫人,她根本不近人情。”

“这一点我并不确定,但是你要仔细想一想,如果你不能顺利地拿到水晶石,你就无法通过怪兽隧道,那么之后怎么办?你要一个人一直待在洞穴里吗?”

科马克的这一番话忽然让小飞意识到了自己这次行动的轻率与冒险,他停下了脚步,另外两个同伴也跟了过来。望着远处的山峰,小飞内心顿生犹豫。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他问科马克。

科马克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塞布和费恩走了过来,试图弄明白小飞到底在和谁说话。

“这次行动是我提议的。”小飞接着说,“这是我为了达诺和莫哈格而选择的‘伟大冒险’。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了,那也将会是我的错误,仅此而已。”

说罢,他又开始举步前行。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小飞!”

科马克不见了,莫莉的身影出现在白雪皑皑的地平线处,所有人都转身看着她。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从大衣口袋中掏出吉尔湖之石,把它交给了小飞。见此情景,塞布和费恩马上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不用继续在这大雪中艰难地跋涉了。

太阳刚刚从西弗里山(Sheeffry)上升起,小飞将他的自行车停在了沿湖一条公路的路边,此时,湖面正被雾气笼罩着。当他走向河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飞紧走几步,但身后跟踪他的人也加快了脚步。于是,小飞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一头大山羊出现在朦胧的雾气中,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小飞对它打了个招呼,可这只山羊却根本没有理他,对此,小飞觉得有些不快,转身继续向河边走去。正在这时,那只山羊突然用一只前蹄使劲敲着地面,示意小飞不要再往前走。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小飞不解地问道。

山羊仍然坚持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我知道这片湖水已经受到了侵犯,但我需要拿到证据。也许达诺已经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刚一走到河边,小飞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吉尔湖之石,这块水晶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使他忽然想起了莫莉给他讲述的碰到布朗夫人女士时的情景:尽管精神上受到了这块水晶石的冲击,但这位教授太爱面子了,根本做不到亲手将这块水晶石交给小飞,因此她把石头交给了她最喜欢的学生莫莉,并告诉她可以将其随意处置。

小飞毫不迟疑地高高举起水晶石,就好像是当年加勒特赶走强大的爱尔兰和英格兰入侵者们一般。他停了一会儿,突然,水怪凡格冲出水面,露出了它巨大的脑袋和长长的脖子,引得周围水花四溅。当看到这头长着稀疏鬣毛的巨大雄性水怪以及他凶恶的眼神时,小飞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了。这只水怪在浅水中涉水而行,冲向了小飞。正当水怪准备张嘴叼住小飞的时候,山羊立刻冲向他,一头将他撞到了水怪够不到的地方。水怪趁势抓住了山羊,但那一身厚实而潮湿的羊毛使水怪无法紧紧地抓住它。一阵尖叫和挣扎过后,山羊成功地逃脱了水怪的魔掌,它奔向小飞,带他远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逃跑之前,小飞最后一次观察了一下这只山羊,它总是用那双黑色的略带威胁的眼睛盯着小飞。他永远不会忘记这锐利的眼神,甚至猜测这只山羊与他几天前在课堂上梦到的一只怪物存在着某种联系。他的达诺就曾经这样面对着这位侵略者的父亲哥尔达。从现在起,凡格成为了幽谷湖的主人。

山羊又一次跺着地面,小飞急忙跑回到马路边。

而凡格则又一次潜入湖水的深处,耐心地等待着满月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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