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洗了个澡,钻进自己最旧但也最舒适的睡衣里。她躺在壁炉的火旁,试图看会儿书来放松自己。当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无济于事的时候,不得不放下酒杯拿起了电话,查理在电话刚响第二声的时候就接了起来。
“嗨,查里!”艾米打了个招呼。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打心眼里很开心听到他的声音,“一切怎么样?还好吗?”
“还行。”查理说道。
“还好?”
“还好。不,你知道,我现在确实越来越担心了。所有事在某种程度上都……我觉得每件事都因为这次的事件而走下坡路。”他的女朋友凯瑟琳,告诉他不要担心这一切,事出自然有因,上帝会保证每一件事是公平的。不过查理知道,有时候,他必须自己保证这一切。
“她一直挺支持你的对吗?我的意思是,她真的跟你说过‘别担心了’这种话?她以前可一直挺糟糕的。”
“我想她可能意识到了,你懂的,我现在的处境可能确实不太好。”查理说,“但是,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我们确实也大吵了一架,与那个同她一起工作的家伙有关,他给她写了一封可以称之为情书的信。”
“那家伙是不是带她吃了午餐,还是干别的什么啦?”艾米询问道。查理曾经将自己女朋友的“朋友”的故事告诉过她。
“他们吃了晚饭。而且,哦,她在晚餐结束以后甚至还上了楼,去了他值班的地方。而且他……他写了很多奇怪的信,那上面抱怨了一些他在楼上值夜班,没有她的陪伴很难熬什么的。之后他还写‘你知道你已经拥有了我的灵魂,你必须……’”
“什么?”艾米吃惊地问道。
“就是‘点亮我的内心’。全是这些怪话。”查理解释道。
“哦,我的上帝啊,你听了这些不想吐吗?”
“她总喜欢将这些东西跟她的一些私人文件放在一起。”查理在为她准备午餐的时候曾经瞥见过一张纸条。他拿来与凯瑟琳对质,十分气愤,但凯瑟琳却转而指责他偷窥自己的私人生活。
她告诉他那不过是个玩笑,但紧接着,查理又在她的钱包里发现了另一封情书。他们的战争已经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我们经历过这一切,但是一切从那时候起明明变好了啊,反正据我所知一切都好起来了。”查理说,“我甚至跑到他家去找他当面对质过。”
“你去过他家?”查理去过,他曾经跟踪过自己怀孕女友的男友。
“是。”查理说,从他的音调听起来,似乎查理很是享受这个故事,“嗯,你看,这件事情最奇怪的地方就是……哦,他……”
“等等,你认识他?”
“不,不。”查理说着,“不过,这事儿是另一个奇怪的巧合,他住在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同一条街上的同一所房子。”
“好吧查理,这太扯淡了。”
“嗯,”查理继续说着,“她自己也说,这是个奇怪的巧合。”
“不,这不可能是巧合。”艾米说道,“你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开始思考整件事情,但是她一直坚持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不过,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不过,反正我最近的生活里也充满了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已经开始习惯这一切了。”
“唔,哦。”艾米不知怎么回答了。
“因为,”他提醒她道,“你知道的,我曾经经历过一些小小的抑郁时光,而且,哦……”
“小小的?”
“哦……”查理慢吞吞地说着,尽量拉长着语调,显得腼腆而得意扬扬。
“说吧,查理。”艾米逗着他。
“我曾经……曾经想过自杀,但后来还是挺了过来,所以目前……”
“嘿,亲爱的!你真的假的?”
“我现在……真的特别害怕。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会怎么结束,尤其是他们现在仍然认为我跟医院那几个病人的死有所关联。因为……我……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即将有一个马上就要生出来……”
“这更意味着你需要重新将一切抛之脑后,站起来啊。”艾米劝说着,“出去开始重新约会怎么样?要不吃点儿抗抑郁的药?”
查理叹了口气,这样的对话让他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我确实这么想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同时发生了。我确实希望将来这一切都迎刃而解,只是我现在非常惧怕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前妻说我现在的状况呢。”查理欠她的钱,已经很久没有付自己孩子的抚养费了。现在他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就是每个周末儿童服务中心打电话来,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拖一拖抚养费。查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来自儿童服务中心的这些让他暂时缓给抚养费的电话都是警探们精心策划的,他们不想让查理太努力地去寻找新的工作,在另一个医院重新开始这一切。
“他们说‘好吧,可以看得出来你已经在努力了,所以我们就不因为你没有按时付抚养费而开出警告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大发慈悲了,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可我最近确实有点儿崩溃,一点儿自信心都没有了。”查理继续解释着,“如果我对自己有更多一点儿的信心,也许,我会在这段感情中更加享受,更快乐一些,但是面对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
查理又重新回到了凯瑟琳的问题上:“她到底看上那家伙哪点了?我是说,我曾经见过那家伙,他没有任何一点儿让我觉得厉害的地方,一点儿特别的也没有,很平庸的一个人。”
“哦,他当然没有我的查理这么聪明。”艾米总是知道该在关键时刻说些什么。
“是啊!”查理说道。
那一晚,艾米做了一个梦:查理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她亲眼看着他装好了注射器,在他将里面的药物打入了输液袋中的时候,艾米感到一阵肾上腺素涌入的快感。是她在推动那个注射器,她才是那个杀手,而且很显然,她异常享受这一切带来的快感。但是,后来艾米又变成了病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查理也在那里,他站在走廊的尽头,在那个她总是可以看到他身影的位置,便携式塞纳系统电脑推车就在他的前面,好像一个神圣的讲坛。查理正在说话,不过艾米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而且她也没法回话。在一阵恐慌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连动都动不了了。
直到她醒来的时候,身体还是瘫软无力的。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心脏,感觉它像只想要从自己手掌下挣脱的小鸟。她知道这样的梦是过度焦虑引起的,现在的她感觉很不安全、很无力。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除了这些意外,还有别的。直到她吃完早饭独自在家思考整件事的时候,她才重新恢复了点儿力气,开始破解谜团。
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查理一直站在那里的景象—他总是站在那个L形走廊的尽头,那里是个死角,离电梯门最近的地方,也是离护士站最远的地方。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但现在,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米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她之前用过几百次这样的方法,是她童年时候用来自我催眠的一种方式,可以把那些痛苦淡忘,抛之脑后。她一直闭着眼睛,慢慢地呼吸,直到自己忘却了一切,沉浸在其中。放松不代表忘却一切。
她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回到和查理一起上班的日子。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躲在重症监护病房角落的查理,可爱,害羞,带着点儿怯懦,躲在计算机的后面。每天做完报告之后,他都会推着放塞纳系统的电脑推车到走廊尽头。她总是觉得他像一个穿着羊毛衫的可怜小邮差,推着自己的小拖车走开。艾米一直以为查理是想要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她绝对没有想到的是,每次他想要挨着走廊大厅的门,是因为那是所有药物被送来的地方。
站在那些门旁,查理是头一个而且大部分时间也是唯一能看见药房送药人的。查理总是能碰上给药房送药的人,也总是热情地上前帮忙。他总是帮助药房的家伙节省送药的时间。那时候,在他人眼中,查理不过是个热心肠的人,给送药的人省事儿,帮忙补充药房存货,四处忙来忙去。但现在,在艾米的眼中,好像不止这些。
艾米意识到,我的上帝啊,查理压根儿不需要碰蛛网系统就可以干他想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