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有点儿担心兰德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艾米松口,并试图慢慢阻止她继续这样下去。因此,丹尼和他想了一个策略,来保护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消息源。12月,丹尼告诉克鲁奇和珀塞尔继续在萨默赛特的问询,努力得到一切他们能得到的信息,并且向每一个重症监护病房的工作人员提出关于艾米·洛克伦的尖锐而有归罪倾向的问题。
这些问题可以有效地将大家的焦点从查理·库伦的身上转移,并帮助隐藏他们的匿名绝密信息提供者,但不可避免地会让艾米本来就不太顺利的生活变得更加水深火热。在她的同事们看来,现在艾米俨然成了一宗谋杀案的重点怀疑对象。
艾米几乎是立刻就知晓了这件事情,但不是从警探们那里直接知道的,而是一个来自好友安妮的电话,这位医疗助理小姐浓重的牙买加口音在第一声“雷好”的招呼上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阿米,”安妮说道,“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让你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四处问各种关于你的问题,一遍又一遍,他们……”
“谁在问,亲爱的?”
“那些警察,那些调查人员,他们一直在问,他们问遍了每一个人。”
“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每一个人啊,一遍一遍又一遍,‘艾米,艾米,艾米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没事儿的,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尽管她自己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事情是否真的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警探们将艾米作为“自愿成为秘密线人,可提供音频截取、电话拦截以及人身协助”注册在案,并且将检察官办公室腾出来给她。不过,在第一次录音电话结束之后,艾米显然觉得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讲电话更加舒适。除了睡觉和工作以外,大部分时间她都要坐在一堆废纸中间,翻着各种记录,做笔记。那些记录正在缓缓讲述着一个故事,比她能想象到的要可怕得多的故事。
提姆和丹尼告诉她主要将重点放到牧师盖尔身上就可以了,其他的案子他们会想办法。艾米看到了州医疗检察局给出的尸检报告,实验结果表明盖尔牧师的死亡原因是地高辛药物过量。蛛网系统显示,查理曾经在牧师发生急救、突然死亡的前一晚领取过地高辛。如果除了这个问题以外其他都正常的话,那有可能是个巧合。但她发现了更大的问题,似乎在这些材料中隐藏着一个更大更难以捕捉的模式。艾米可能要花上几个星期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些材料当中好好研究一下才可以。
尽管丹尼和提姆在蛛网系统的材料里面发现了一些规律,但大部分拉丁名称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希腊语,只是一大串无法发音的没意义的文字罢了。这些侦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上面寻找那些他们知道的药物名称,或是医院已经提供给他们的分析之后的数据结果。蛛网系统上所提供的其他信息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噪声一般的存在,但是艾米知道那些药物,她同样也了解重症监护病房的护士。从一个护士的护理角度来看,查理的这些药物订取就变得格外没有意义、出人意料了。
一页接一页,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查理·库伦在系统里订的药物根本不可能是病人们会需要的。他不停地提取那些几乎没有人用的药物,数量荒谬得惊人,而且频率也非常吓人。根据这些文件显示,查理还做过很多比这还无理取闹的事情。查理在系统里输入药物的名称,在按下确定之后,又一次次快速取消。拿盖尔牧师去世那晚举例,查理订了地高辛,紧接着又取消了这次订单,但是盖尔还是被注射了地高辛,整个事件以死亡画上了句号。
一次取消本身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几乎每个护士都会偶尔犯个错误,但没有人的错误会是这个样子的。查理每个夜晚都在犯相同的错误,有的时候甚至以小时为单位取消订单,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是系统性的作为—好像他在故意犯错。
与此同时,艾米自己也开始不断地犯错。她每天顶着月光在重症监护病房上夜班之后,白天还要干着双重工作,几乎筋疲力尽,终于在周日夜班即将结束那天,她发现自己也在蛛网系统上录入了错误的订单。在整个医院都在散播对她的怀疑时,即使是再无辜的错误也会导致她被开除。艾米正好在出药的抽屉弹开的那一刻,按下了取消键。
艾米盯着面前的屏幕,上面已经显示取消了。记录显示她没有取走药物,而是取消了订单。她又这样做了几次,以确保这一切真的发生了,紧接着她拨通了提姆的电话。第二天她早早赶到警局,将那些记录摊在桌子上,向他们解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米重新看了一遍那些记录,将查理下单又取消的记录指给提姆和丹尼看,一次又一次。理论上说,蛛网系统的抽屉在每一次取消订单之后依旧会弹开将药送出来,库伦可以在系统没有显示取药记录的情况下取走这些药物。艾米从记录上指出,自库伦来萨默赛特医疗中心工作直到6月27日,他一共下订单意图领取地高辛继而取消订单总共27次—仅2月份就这样做了8次。病房里没有一个护士的取药量能顶得上他的1/5。
如果用于定罪的话,这个理论很好,且令人印象深刻,但提姆和丹尼能证明库伦在取消这些订单的时候从药房里偷药了吗?他们不能证明他过去真的这么做了,不过他们可以在蛛网系统上安一个摄像头,试着抓他个现行—不过,根据蛛网系统的记录,这样做意义不大。在27日—盖尔去世四天之后—查理关于地高辛的所有订单活动都停止了,甚至包括他的取消订单,但是那些关于地高辛的让人出乎意料的实验却没有停止。
也许库伦还有别的方法搞到那些药,也许她的朋友并不是罪魁祸首。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都让他们难以接受。艾米如果没法成功破解这些神秘事件,那么就是在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将他所犯的那些错误转变成谋杀案的罪证。
“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丹尼问道,“他停止这么做了,还是他换了个方式去做?”
艾米重新整理好那些文件,将它们又放回自己的书包里,准备开启她漫长的回家路程。“我也不知道。”她说着。事实上她对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件是肯定的。“如果我想通了什么,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