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在重新回到客厅那堆得越来越高的文件里调查之前,换上了汗衫和牛仔裤,他打算让自己舒服轻松一些。现在这里面又多了很多从兰德那里要来的材料,其中一堆文件是来自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尸检报告,涵盖了所有查理·库伦工作期间的内容;另一摞是库伦所有的值班记录表,丹尼将两边的材料时间交叉,找交集,试图发现其中的规律。
他试图用库伦的生日、他前妻、前女友、孩子们的生日、他父母、他所有的兄弟姐妹的生日做检索关键词,与病人的死亡日期联系起来。紧接着丹尼还试了结婚纪念日、离婚纪念日、节日、重要聚会等时间,但一无所获。往里面加入的信息越多,他脑中的想法也就越多。后来,他开始用那些去世的病人姓名和库伦所有的家人姓名做比对,然后是名字开头的大写字母,继而又用那些大写字母试图拼写出新的单词来……丹尼放下手中的本子,使劲揉了揉眼睛,已经凌晨4点了,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把越来越多的可能性扔到一起搅和,绝对可以找到更多的规律。整个世界上的事件都可以因为多疑而变得错综复杂相互关联,但事实上可能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当丹尼终于决定爬上床休息一下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时分了,他闭着双眼继续想那些数字和字母,试图努力找到一个动机,就好像现在找到这个原因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似的。
提姆也难以入睡。他不像丹尼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他不需要在这些数据、药物、细节和文件上耗费太多精力,他不用承担相同的责任,但就算是这样,他的头脑也没有片刻清闲。他在用数学的方式计算这次谋杀案,计算着他们能抓到这个家伙的概率。他们已经在这个案子上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是现在都没有在黑暗中摸索出一点儿希望。查尔斯·库伦已经在9个不同的医院做了16年,警探们跟这个在凶杀方面的老手相比,不过就是个刚开始查案子的雏儿。
提姆·布劳恩在网上查询了很多关于此类医疗谋杀的案件资料—两个年轻女护士为了满足性需求而成了杀人犯,一个年长的护士为了减少工作量而动手杀人,还有杰克·凯欧克因那种类型的,以善良为初衷而对病人们下手,当然其中也不乏变态杀人狂,鬼知道还有什么人干过这些事儿。联邦调查局在匡蒂科有这么一类专家,不处理别的案件,专门对付这些心理咨询专家、医疗工作人员,或是两者兼具的家伙。也许联邦调查局那里有一堆关于库伦这种人的文档,写着到底应该如何抓住这类人的独门诀窍。提姆认识一个联邦调查局的人,也许他能帮助他们联系到那些匡蒂科的专家。他也不知道这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帮助,不过应该也不会带来什么负面效果吧,至少能让他踏实睡会儿觉。
但是,当他在晨会上把这个找联邦调查局的人帮忙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检察官福雷斯特立刻给拒绝了—他们不能将任何其他人卷入此事。提姆能理解这种野心,一个检察官想要成功,就不能把手头的大案子拱手让人,但这并不代表他认同这种观点。离退休仅差一步之遥,提姆觉得自己好歹有点儿特权可以把这些命令当作建议,听听就算了。
查理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工作了,他的女朋友虽然怀孕了,但就算挺着大肚子,还是希望他能赶快从她家里搬出去,这些事情让他烦躁得都没有心情去接电话。直到有一天,答录机上响起了艾米的声音,那个跟他同病相怜的艾米。她知道他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也只有她才知道他现在多么不愿意接电话,她也知道,查理听到自己的留言以后一定会打回去。但这一次,查理实在是等不及一会儿回电了,而是直接冲了过去,拿起了电话:“嗨。”
“嗨,亲爱的!”艾米回道。
“嗨。”查理又问候了一次。
“你怎么样?”
“哦,挺好,还好吧。你知道的……我申请了失业,但他们否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否认你现在失业了?”
“他们说,因为我现在—嗯,反正我会上诉重新申请的,但是—”
“是,”艾米说着,“如果你是被停职的,你难道不能—我的意思是,如果不同意你的申请,这说不通啊。”
“嗯,毕竟我也没在那里干多久。”
“我会为你写一个推荐信的,你知道我会这么做的。但是你得知道,我打电话来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嗯。”查理回了一声。
“而且,他们一直不停地叫人去接受问询,好像是关于什么内部事务,有人向我问起了你。”
“嗯。”查理继续回了一声,等待着她说下去,等待着听事情的走向。
“我想先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给你提个醒。”艾米等待着,但唯一从听筒那边传来的就只有呼吸声而已,均匀不间断的呼吸声,所以她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而且他们还问了我好多关于病人的事儿,但是我……我不能……你知道的,我压根儿记不住,那些人我没一个有印象的。我记不得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或是你知道,我压根儿就……就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一直问你这些奇怪的问题……”
“哦,”查理答道,“嗯,他们……”
“因为我事实上……说实话,有点……查尔斯,我只是有点儿紧张,倒没什么特别的,就这样。”艾米继续说着,“一直问我一些特愚蠢的废话,关于一些特定的药物,问我一些关于地高辛……”“哦,”查理说,“我能想起来的有那么一个病人,一个牧师还是什么的。”
“对。”
“他们也问过我关于这个病人的问题,不过,我对这个病人一点儿了解都没有。我听说过,哦,乔安在那事儿发生过后一两天的时候好像聊过。”
“是哦。但是,嗯,你知道的,我—”
艾米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这事情我应该担心吗,还是……”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吧。”查理告诉她,“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他们也许也跟别人说了这些事儿。我想,我知道关于胰岛素的那件事儿,那个在调查,一直在调查,所以……我,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们真的无时无刻不在说这件事儿,我知道他们因为那个问题问过你。我就是想让你对现在这些事儿有所知觉,因为……我知道他们一直在问别人一些问题,我也听说你的名字被人提到过。而且,我,哦,你知道的—我,我很生气,特别是当他们把我卷入这个事情问我问题的时候。”
“嗯。”查理答道。
“但是,你了解我的。我现在都快焦虑死了!我本来就特别容易担心,而且现在你还不能在我身边陪我。”
“嘿,嗯,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们调查的重点对象。”查理说着,“我的意思是……就像我说的,我是被停职的。”
艾米笑了出来:“是啊,哈,你早就离开这医院了,你个浑蛋!”在隔壁检察官办公室用耳机监听这一切对话的提姆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在打电话的时候表现得太自然了,演得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