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俯视众生的王看得甚是惊艳,恐怕看得最惊羡的当是樊樱婳了。
她除了皮相真没看出哪点像那身披霞衣的俏丽人,与司昭音那样的女人相提并论可谓自不量力。司昭音如一钩霞日,而她只是一小小樱瓣,何来对比一说?
他在王座上撑着下巴轻佻的问道:“哦?美人也这般好斗?”
“闲来无事游戏罢。”
“姑娘真是好雅兴,孰不知本君的骷焰洞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何况,这也不是儿戏,若美人败给本君岂不是要伤心了?本君百年难遇敌手,独孤求败也!”展鸿胤执剑从高台飞跃到殿中,“姑娘使出全力即可,本君断不会让美人为难。”
司昭音不言,眼神也不曾起一丝波澜,她如会流动的冰,也如有生机的顽石。
宸泺如一道万丈霞中最耀目的一横。
樊樱婳盯着司昭音手中的宸泺,又联想起如今的宸泺剑,虽仍有红光却远不及她手中那番强盛,这把剑到底承载多少往事才削弱成今日这般模样。昔日宸泺,怎可沉落!
司昭音仍是不动,若无旁人的眼神游离四处。
展鸿胤问:“美人是怕了吗?”
“不。”
“那为何迟迟不肯出招?”
“……”
“笑话,美人难道想说我会承不起你这第一剑?”
“正是。”
本该是一句狂傲之话,到了她口中却道得如此自然。
“好,既然美人如此,我也就不磨蹭。看来我不出手美人是不愿长剑伺候了?”他微微皱了皱眉,而他皱眉的样子完全不似殷琛墨那般凝重,倒显得十分随意轻松,“本君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会对美人下重手的。“他说罢,浅浅笑了笑。
一泓秋水净纤毫,远看不知光如刀。
他提起破风赤焰刀如蛟龙畅游冲去。若说殷琛墨的剑法在于似猎豹迅疾制敌于无形,令狐灏琮所运用的剑法则似雄鹰在于仙家所传授的巧,那展鸿胤的刀法就是如猛虎猎食般冲击,刀刀致命,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这样强的气势难怪魔界百年无一人出其右,光是气场就输了一万八千里!
就在快擒获“猎物“的霎那,那敏捷的”猎物“蹬脚来了个凌空翻想要钩住猛虎,猛虎也毫不逊色往后一仰,左手想要抓住”猎物“的脚,”猎物“却闪躲至地。”猎物“与”猛虎“对峙许久不分高下,唯一有区别之分的则是一人一直在用武器进攻,而另一方则一直用身体在防御,从未用过剑!
司昭音的眼神仍是如潭静湖,似是这一躲一翻对她而言轻易得如同散步。
一攻一闪,一斩一躲,一挥一弯……无数次进攻与防御,她始终轻松自如。
猛虎威胁不了这轻盈霞蝶。
樊樱婳走近了些他们身旁,场面气吞虹霓,哪怕是身在梦境明知不会伤到自己也仍会心惊胆寒,这一幕幕轰轰烈烈都仿佛现实,让人深陷其中,华胥术还真是诡异而强大。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司昭音突然横砍宸泺剑,剑气直逼展鸿胤的颈脖,那一剑快如风,疾似电,只觉面前一道霞风刮去。展鸿胤的破风赤焰刀一下强挡住,这时的展鸿胤真正的感到吃力万分,这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敏捷的身手和这般深不可测的内力!
展鸿胤聚精会神的盯着刀剑之交锋,握刀的右手竟然慢慢向自己划来,只好左右手并用上,这是他这百年来所遇唯一让他如此专注之敌,独孤求败,他这个独孤的人儿却是不想败的,起码无论如何都不该败在一个身姿柔弱的女人手里,就算她是倾世美人也照样不能成为他落败的理由!
他两手并用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刀与剑紧紧相依如互相折磨的爱侣,,擦出绚烂的火花,像是交织成朵朵金菊。他使出全身气力,将体内的魔气与绛紫戒指上所附的力量全都送进破风赤焰刀里面,这一刻全身力量前所未有的汇聚一处。
濡血便令骨节解,断头不俟锋刃交。
抽刀出鞘天为摇,日月星辰芒骤韬。
不,他不能输!这高台上的宝座是展家的专属!他需要这号令魔界的王权!他若是输了又如何对得起他的家族!又如何对得起他的父王!这个王座,任何人都别妄想夺走!
战无不胜的他与他手中那战无不胜的刀霎时间心灵相通,承受住了那原本不可敌过的一剑!
他承起刀抬起宸泺由御转攻,刀上所聚之气仍是固执不退,眼神中的血色正在沸腾,额上的金翅鸟恍惚间扇动了翅膀,绛紫戒指苏醒般由深沉之色化为明朗之色,根根白发横飘如千万利刃!
猛虎的反击也绝不示弱,可是…这只霞蝶可不是好惹的!
司昭音将宸泺挥得恰似在跳回旋舞,裙底旋转的那刹那几秒如在魔殿光滑的地板上卷起了道道漩涡,而在那漩涡里的是红色星子,是红色流霞,是红色樱花!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光是不动声色看着就是种享受,更可以说是道风景,她夺目,她冷艳,她绝代,她傲然,她是朵开不败的花,不随时间流逝而被淡忘在风里,后世的传说与君王的惦记就已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骂名也好,丰碑也好,想必那样卓绝的一个女子定是从不在意的。最重要的是,知道司昭音这个名字的人,哪怕不再提起都没人从心底将她忘怀,她总是无意的让人深刻。
进进退退,刀光剑影凌乱间,几乎司昭音仅仅是在防御,极少出手,展鸿胤几十招下来她也不过用了区区两招,司昭音轻巧的跳跃腾飞似想要从上至下劈下去,她的动作灵敏如兔,差一点展鸿胤就丧命于宸泺剑下,他再慢半秒恐怕就丧命于自己的魔殿了。他前所未有的紧张,表情凝重,如临大敌压境。
这一招司昭音仅用了三招,可她的眼中仍还是没有一丝波澜,展鸿胤惊异,这般激烈的打斗怎可能毫无一丝波澜!?
他似乎已然明白自己必输无疑,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如果魔界能交到这般强大的人物手中想必也能开创一番盛景,他虽不甘,倒也心服。
展鸿胤望着她无暇绝代的容颜瞬间的失神,司昭音像一汪碧霞往他心底最柔软处扑朔。她绝不可能是他的臣民,他的臣民怎可能那样厉害,让他棘手到了如此地步!她是谁?又来自何方?她都想一探究竟,然而,他最想知道的,在这个女人淡定自若的外表下是颗怎样的心。
就在这失神的分秒钟,宸泺剑已端正的架在了展鸿胤的脖子上。
“你输了。”她的声音又如万只歌喉悦耳的鸟雀袭来。
展鸿胤这刻却毫无紧张的神情,如臣服的猛虎仍不失起尊贵,道:“本王输了。”
是啊,他这一次就已经输了,而且输得还是他的江山,他的魔界,他的王位。
他也大概是从这刻起爱上这个挫败他的女人。
“……”司昭音沉默。
“既然本君输了,生死由姑娘做主,魔界若得姑娘这般法力高强的女君也定是空前鼎盛,无外敌可入侵,可保我魔界万年昌盛。”
呵,展鸿胤觉得自己说出的这番话甚是好笑,将江山拱手让给他人还说可保我魔界万年昌盛,负了展家历代根基与地位,有愧先祖有愧父王。
不过,愿赌服输真君子也。
结果司昭音说出的一番话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我对王位无兴趣,都说过了,我闲来无事前来游戏罢。还有,我对你的命也无兴趣。”
谁前来不是为了这高台上的位置,她竟然说仅仅把这当作一场游戏!?闲时的消遣!?
“姑娘为何不杀了我?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展鸿胤指着居高临下的王座。
“若我有意取你性命,从你见到我那刻就已经消失了。”
从你见到我那刻就已经消失了!这句话听得樊樱婳打了个冷战,她到觉得这句话应该改为“当你还没见到我时就已消失了。”
“敢问姑娘姓名?“
“无名无姓。”
“无名无姓!?”
司昭音点头。
“姑娘来自何方?“
“天地玄黄。“
展鸿胤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细想看来司昭音说得也并无错,世间万物都来自天地玄黄,本是无姓名之物。
“那姑娘将去向何方?”
“四面八方。”
“姑娘既然无固定居住,不如留在我骷焰洞,魔界定会好生款待姑娘。”
司昭音不答。
“姑娘既然不答,想必是默许了。“
樊樱婳噗哧笑了出来,原来那个红眼怪耍赖皮从那时就有一手了。
从此以后,天涯孤女,长居魔窟,对外声称,魔界圣女。
一汪碧霞漫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