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噬骨熏牙
梦里花开百转,凋零入江河,一去不复返。天昏地暗,再无明日。
她瘫倒在地,嘴角微扬的弧度似月牙,月上悬着耀眼血迹。纸般苍薄的脸,恰如瓷娃。
就在这时,一个墨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与狂风之速度可比个高低。他终是,来晚了半步,得到的是她暗哑的面容。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昃夜剑下亡灵不计其数,了结万千性命的他,却在这片刻慌了神。
“樱儿!”
他吼得声嘶力竭,整个内室都抖了抖,恢复原状的水晶碎了几面。
殷琛墨惊恐的望着樊樱婳,又注视了下地上的宸泺剑,抚摸着她枯瘠的双颊,愣了愣。他顾不得那么多,御剑都懒得了,收起宸泺,抱着她匆匆往外飞去。
噬骨双生熏牙子,毒物名,荒漠上汲妖邪毒虫之精血所炼化,百年只修得两珠花,世人简称它为噬骨熏牙。其物险恶,根、茎、叶、脉,任意一处所渗的毒汁,就算是毫厘溅到人身上也可轻而易举的让身躯慢慢腐化。中毒最初,剧痛堪比火焚,五脏六腑揪成一团,由手上皮肉起头腐烂;中毒中期,双手已皮开肉绽,脓血淋漓,毒形蔓延至脸颊,侵蚀之处,寸寸锥心蚀骨;中毒末期,全身溃烂,恶心可怖到了极点,再而身忘。熏牙,熏牙,熏得自然是中毒者的发肤并心智。唯有瑶池水浸泡全身方可解毒。
阁楼内那间密室里的机关,是殷琛墨施法所设,除了他一人入内以外,他人一旦往里钻就唤起机关死于非命。墙壁上的水晶实则是机关,机关孔中射出的利箭都渗了噬骨熏牙的毒汁,稍稍触碰就会中毒。大多数人还未等到发肤腐烂就已痛昏过去,如樊樱婳般,以为自己已命丧黄泉,实则并无,可离得也不遥远了。至于密室内的那两尊棺材,是殷琛墨心底最脆弱的软肋,自然无人可扰,设下这般狠毒的机关,只为了维护这个秘密,还棺中人一份安宁吧,至于棺中人是谁,无人知晓。
殷琛墨抱起樊樱婳飞入焚灵大殿的后殿,给她输了几分内力暂时维持她的生命,又再度抱起她往殿外走出,准备御剑向瑶池行去。恰巧薛煜霄与薛若欣两兄妹正谈笑风生的路过大殿,瞥见灵尊抱着昏死过去的樊樱婳皱着眉,慌张围了过来。
薛煜霄见樊樱婳这般憔悴、面如死灰,焦急指着她问道:“灵尊,她这是怎么了?”
薛若欣也瞧大了眼,紧张万分。
“她擅闯阁楼,中了阁内机关的毒,你们没告知过她,阁楼是焚灵宫之禁地吗?”
殷琛墨的语气冷酷又严厉,和着点怒气,好似在呵斥。
薛氏兄妹呆着他身边几年也未看过他大动干戈的发怒,乱了心神立马跪下了。
若欣眼泪都惊得挂在眼帘,吞吞吐吐的答道:“是若欣考虑不周,阁楼周围无灵游荡,死气沉沉,除了灵尊您无人靠近过。我以为小姐早知此事,如何都不会靠近阁楼。要怪就怪若欣吧,愿灵尊恕罪。”
“我要带她出趟远门,焚灵宫内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殷琛墨的怒意与他偶尔浮在脸上的点滴情绪一样,稍纵即逝,恢复平常的疏离冷漠。
“我???我能同灵尊殿下一起吗?”
若欣的语气几乎渴求,她想赎罪。
“不了。”
瑶池灵气太重呆久了会灼人,并非任何人都能随便入内。
还没等两兄妹开口,他已遁得了无踪迹。
此时在厢房里熟睡的可可还在美梦中,不知所情。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瑶池距焚灵宫路途遥远,又处于高地,群山环绕,常人御剑少则三日,多则七天。哪怕是殷琛墨,也得用个一天半日的。
他到达时,夕阳与星辰换了个班。银银泻下的月光前仆后继投进五色的湖水,光怪陆离。今夜鸟雀虫鸣与皎月相伴。殷琛墨缓慢放下樱婳在岸边,俯视着澜澜湖水,月太浓,思绪难免飘回过往。本应是赏月良辰,他却攥紧了拳头。
他在月下喃喃:“爹娘你们过得可还好?犬子不才,还未能给你们俩报仇,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我会找到剩余的卍灭之力结成的化身,犬子夜以继日想要变得更强,凑齐神器,好待一日一举歼灭妖力。我们轩辕一族全族被灭,后人中仅剩我一人,与昃夜苟活于世,实乃奇耻大辱!”
神缓过来,望着樱婳就连昏死都如此幸福的脸,充满了神往。他神往,因为他不具有,也不配具有。他只是长长一叹。
一人独处时的他,竟是这般模样,他的伪装骗过了天下所有人,他不过是背负着家族使命,被仇恨压得死死的可怜人。之所以是王,是因为背负了常人所不能负之沉重。
樊樱婳体内的噬骨熏牙被他的内力暂时抑制住了,毒素的威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撩起樱婳袖子,只见坑坑洼洼的血肉显露在外,血浆侵湿了樱婳的衣袖内层。果然这奇毒厉害,若用千丹鼎炼制解药也定必条件多多,还没等解药炼成怕就身亡了。
他心想着。
看来这毒用法术采摘容易,可毒性不容小觑回去定要将它毁掉,这般阴毒之物在人间留不得,焚灵宫也更是容不下。
殷琛墨眼看发展情势离开了他的掌控,抱起她往瑶池里步去,踱了几步,她的气息强烈了些,意识因疼痛恢复微微,口中还低语着什么,应是唤的他吧。
“我在,不要怕。“
殷琛墨瞧了瞧怀里的瓷娃娃往前踱着。
樊樱婳以为自己以到了阴曹地府,她眼前一片模糊依稀看得见一张恍若天人的脸。
“你是???墨哥哥吗?我死了吗?这里是不是冥界啊?你来这儿救我的吗??????”
她说了恍惚中说了一大堆话,大多数是听不清的,她此时的谈吐有些像…喝醉了酒。
她的口齿不清的谈吐和面容憔悴得人心生寒意,更让他内疚万分,一心想着快点救她。
“你没死,我也绝不会让你死。你死了就见不到我了,你舍得死吗?“
字字铿锵,句句铮铮,冷若冰霜的他也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樊樱婳已没力气回答她的话。
其实她好想说:本来狠下心来舍得,你这样一说我倒舍不得了。
她再度昏睡过去,也成全了过后发生的事。
圆月幽冷,透亮的银光安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