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那孩子是无辜的,她这些年在仙门,各位也有目共睹。用一个孩子引他出来,于理不合,本尊决不同意。况且他已成魔,肯不肯念旧情出来还是一回事。师父这次怎这般不明理!”梓绫一口否决。
南宫掌教劝道:“可他又犯下杀孽,不这样,我们怎引他出来给汜水一个说法!你与临啸仙长已......绝不能再替他受刑!”
“死的是汜水门的人?闻乐师门,他怎么没动静?”梓绫皱眉。
“杀人的是他曾经的好友,又是尊者......仙门刑罚归尊者您管,他也不好干预。”言仙尊道。
卓仙尊再劝:“云若因那事孝名广传,想他听到也多少有些触动,眼下,也只有试着用云若引他出来了。况且有尊者在,子渊那孩子已是仙体,又十分护她,出不了事的。”
“他已是魔,性子偏执易怒,况且他术法远在本尊之上。且别说这事险的很,就是不险,拿一个孩子做这些,传出去我青云在仙门,在六界怎么立足!”梓绫微怒,坚决反对。她实在想不到,师父竟会提出这等荒谬之计!
“如今抓住那魔头给汜水赔罪才是正经,哪里顾得上这些!为师已把云若绑了带到山外,实话说罢,此番只是来叫你过去!”南宫掌教阴着脸说。
那孽障师出自他门下,给他丢尽了脸,若非九徒弟那般护着,他早就处置了。如今梓绫好不容易转了心,想是不便再护着那孽障,他岂能放过这机会!还有那云若!
“擅自决定这等事,本尊这个仙门首座,师父就这么不放在眼里吗?”梓绫气怒,起身御剑冲出。
“尊者!”众人着急,纷纷御剑跟出去。
青云山外五十里。
阴沉沉的天上,时不时刺下几道雷电,虚弱的女孩子被绑住躺在那里,仙法被封,身上有几道伤痕。
紧追而来的梓绫震怒,身后众仙尊也愣住。
他们只是将她绑住,并未施刑,这......
梓绫冲上前要察看云若伤势,身侧一只手拉住她,指指远处,梓绫顺着他的手看去。
魔云滚滚,由远及近,他竟真来了。
梓绫停住,没有前去。
南宫掌教松了口气,暗暗将刑鞭收起。
这事虽作的不够严密,但事急从权......好在临啸赶到,梓绫还听这个临啸几句。
“子渊?”卓仙尊惊呼,他怎得了消息?
孟子渊自青云山门赶来,遥遥望到云若被缚,心里一窒,顾不得什么,御剑就冲了过去。
梓绫忙御剑挡在他面前:“子渊,不可过去......”
“师父,他们趁你不在,抓了云若师妹!”孟子渊恨恨的看了众人一眼,忙向她禀报。
“这些不重要!如今大敌当前,须用云若才能引他前来,这时放了她就前功尽弃了!”眼中光波一转,梓绫突然道。
“可云师妹是无辜的啊!”孟子渊急得要冲出去,梓绫运仙力制住。
“那魔头又犯了杀孽,能抓住他,死几个人算什么!况且云若还是他的徒弟!”
听到这样的话从梓绫口中说出,孟子渊愣住,看向他敬重的师父,仙门的明渊尊者。
她脸上没有一丝担忧内疚之情,竟还挂着些残忍的笑意?
孟子渊摇摇头,想起那夜她和临啸的对话。
知道他修魔,却无动于衷放任不管,他们到底在利用他谋划着什么?如今又为了抓住魔尊,不惜残害仙门弟子的性命,把云若,一个仙法不高的少女打的遍体鳞伤扔在魔族脚下!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陷在了什么阴谋中,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事都发生在他身上?
这绝不会是巧合。
后悔答应和尚师父来修仙了吧?孟子渊有些绝望的笑。
没人可以拉他出来,自他遇上老和尚,他就已经被算计进去,回不了头了。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仙门,他一心维护的师门?蛮不讲理滥杀无辜,他们比魔族又能好到哪里!
“我要去救云若。”孟子渊无心再听下去,对梓绫淡淡道:“谁也别想伤她!”
对师门绝望的人,连对他们礼貌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记忆中的那个夜里,月光衬托下,她已走到了他心里。
只有她会时不时溜上明渊宫陪他,他在夜里练剑,她就在一旁看他,为他煮茶,为他擦汗;只有她,会在他受伤时一边替他包扎着伤口,一边就咬着嘴唇一声不响的哭起来;也只有她,会为了帮他压制魔性几次去言仙尊那里盗仙丹,不惜挨言仙尊一掌还要拼死逃出来,结果最后还要用她盗来的仙丹为她疗伤......
“她是我妻子!今日若她死了,我决不会独活!”
“反正人早晚都会死,仙也不例外。她今日死了,还能留个剿魔而死的美名,今日和以后有什么区别!何必救她?你怎就想不明白?”
“师父!难道,你一向就是这样处事的?”孟子渊抬头看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那个为了爱的人,甘愿孤苦百年忍受天刑,仍默默承受的坚强女子去哪里了?那个美的干净,淡漠清高,慈悲大爱的仙门尊者去哪里了?
为什么今日在他面前的,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女子!是她变了?还是她本就这样,只是他现在才发现?
梓绫嘴角挂上一丝完美的笑,转身离开。
“不止是为师,仙门都这样。”
“师兄!”他的动静太大,昏迷的云若被惊醒,撑着爬起身,一脸欣喜的看着他,却又撑不住跌倒在地,“师兄救我!”
白衣被血和尘污浸染,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上的伤口重新扯开,渗出血来..两天不见,云若几乎变了个人一般,面色泛着病态的潮红,嘴角的血污也没有擦......是他们打的?
那欣喜而又无助的眼神刺痛了孟子渊的心。
她是那么信任自己......
“云若!不要动,等我!”孟子渊咬牙冲过去。
“孽徒!你要坏了本座的大事吗!”南宫掌教大怒,截住他,那张和蔼威严的脸,此刻在孟子渊眼中已是狰狞扭曲。
“师兄!那魔尊就要来了.....他不是以前的师父了,他会杀了我!师兄救我......”
“让开。”眼看那魔头就要过来,云若在那里苦苦哀求,孟子渊自顾往外冲,口气也冷了起来。
“好个孽徒,竟敢这样与师祖说话!”南宫掌教震惊,怒极反笑,一掌劈来。
“师兄小心!”云若惊呼一声。
“孟侄孙小心!掌教息怒!”卓仙尊在一旁忙劝。
南宫掌教本是得道真仙,仙力高深,如今因孟子渊是个刚修成仙的孩子,也没下重手,只用了五成仙力。
没想到孟子渊竟生生受了这一掌,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且别说他已成仙,一身仙力本就不弱,何况他还有千年佛力在身,如今的他,放眼六界也鲜有敌手,岂是一个区区掌教能敌的?
众仙齐齐看过来,震惊。
“不愧是尊者的好徒弟!”南宫掌教冷笑:“本座倒小看了你。”
孟子渊不答,冷冷的看着这一群道貌岸然的仙人。
“是你激怒他,想闹大的?”临啸淡笑。
梓绫神色不改:“我不动手你也会这样做,何必麻烦。闹吧,不闹真相永远不会出来。”
“我该再点把火。”临啸点点头,暗中设下结界,“只是可惜了那小姑娘。”
结界内外,看到的已都是幻象。
是她?
北宸抿紧嘴,皱眉。
地上的云若抬头,虽有伤在身,脸上的虚弱姿态却已不见,随之替代的是媚笑。
“尊者安好?”
她在向他挑衅?
北宸眸中冷意瞬聚,抬掌要打,却不见她抵抗,再看对面众仙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心中不由诧异。
犹豫什么!若没有她,自己与仙门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他冷笑一声,抬掌向她拍去。
结界突然消失,云若惨叫一声,向后飞出十余步,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衫,双眼仍向着孟子渊看来:“师兄救我......”
两边同时愣住。
看到南宫掌教截住孟子渊的阵式,北宸心一沉,知是中计,恨恨一声“南宫绯儿......”却又止住,匆匆御风而去。
“云若!”
一声凄惨的呼唤,孟子渊仰天怒吼,雄浑的仙力暴涨,四周众仙纷纷被震退好几步,一些修行尚浅的新弟子早已承受不住,抚胸吐血......
极怒攻心,仙心顿生魔意,孟子渊一身魔力再也压制不住,猛然冲出体外,近处的海掌教与三位仙尊不及防备,生生飞出了几丈,血染道袍,连梓绫和临啸都纷纷避退,捂着心口勉强调息。
这是怎么回事?众仙愕然。
“魔!他是魔!”言仙尊最先反应过来,众仙闻之变色,纷纷向孟子渊看去。
还是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孔,却无端生出几分妖异,原本透澈的眸子中映出一片血红,衬的整个人活像个嗜血的魔头。
青云弟子,尊者高徒,竟然是魔?
“是魔!真的是魔!”卓仙尊不由后退两步。
竟有魔族混上青云数十年不被察觉,到底是青云太疏忽,还是他孟子渊太高深?
“梓绫!你收的好徒弟!”南宫掌教怒极,向梓绫冷笑。
别人察觉不了是道行不够,她身为仙盟首座,位列尊者,仙法连他都自愧不如,她竟也未察觉到?
“北宸入魔,师父可曾察觉到?”
轻飘飘一句话,把南宫掌教噎住。
孟子渊飞身过去,停到云若身旁,俯身抱起她。
“孟师兄带着云师姐打出去了!”有弟子喊道。
“追!”南宫掌教忙下令,“他虽是魔,却也曾是我青云弟子,定要将他剿灭!否则他日后出来为非作歹,还不算到我青云头上!”
“不必,如今子渊突变,我派伤亡众多,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吧。”梓绫挥手下令。
汜水河畔,翠林之间,一对仙人漫步而来,约摸都是三十岁的年纪,模样气质皆是难得。
左边的仙长一派风流面貌,眉眼间皆含着笑意,右边的仙人虽也俊朗如神,神色却总是冷冷的。
“梓绫?”闻乐突然道。
清城皱眉,也随他抬头看去。
万里晴空上,一道紫光闪过,确是明渊尊者所佩之剑......可那紫光旁边,好似还有一朵白云在悠悠随行。
云上是谁,二人也料到了。
彼此对望一眼,心照不喧。
驾云尚能如此轻松的赶上堂堂明渊尊者御剑而行,这位无门无派的临啸仙长,倒是仙力高深的很啊。
“听说他不甚用剑的。”闻乐向清城笑笑,道。
“她去了天阙?倒也稀奇。”清城望着那光尽之处,不动身色的说。
“南宫掌教得罪了徒弟,人家赌气回了天阙,”闻乐朗笑,“有几分意思......”
“若非南宫掌教拿那云若作饵,孟子渊也不会入魔。梓绫好不容易动了收徒的念头,这些年又这么尽心,难怪她生气。也怨南宫掌教太急躁,考虑不周。”清城叹口气,“等静好闭关出来,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如何跟她解释,那孩子本就胆大,修成仙也就在这几年,不知还要仗着有几分实力闹成什么样.....头一回做师父,就尽是些头疼事。”
“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可你是疏忽了一件事。”闻乐抚袖,坐在一块山石上,“孟子渊不是因此事入魔,他早就在修魔。我瞧着那魔力,竟已有个上百年的火候!想必和北宸比起来,也不见得会输。”
“我也细想过,还去璇玑老仙那里请他老人家卜测,连他都算出孟子渊是十世凡人,这一世之前,不曾有仙缘佛缘,更无魔缘。而按未修仙算来,他如今才该三十余岁,何来上百年的魔力?”清城也坐下,细说道,“且有如此深厚的魔力之人,该是一身煞气,你可曾感到过?”
闻乐摇头:“也许,正是这样,他连梓绫都骗过去了。最亲近的两个人相继入魔,不知她还撑不撑得住,我去看看她......你呢?”
“罢了,我该回去看着些徒弟,她若真闹出去了,南宫掌教脸上也不好看。”清城苦笑。
知是有那人在,他不便去,闻乐了然的笑,“那人神秘的很。说是仙,可连璇玑老仙那里都无记载,仙法又那般厉害......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得查查。”
“何必又要搅的她不安生..”清城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