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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朋友

一天下午,父子二人打猎归来,这几天他们的收获都很多,浴天大概计算他们父子起码一个月不用太辛苦了,于是想着给自己放两个周的假。

在那么多的猎物中,有不少是浴血儿猎获的,这让浴天很是意外,尤其是几天前同意他出去练习弓后,自那次以后,浴血儿每天下午都会去准时“练弓”,一个钟头就回来。

他的技术突飞猛进,都快赶上当爹的了。浴天对此很满意,儿子的表现令他无比自豪。

“爹,我出去了。”浴血儿兴奋道,自从和浴天过上“封闭”的生活后,每日的不停的跑步,拉弓射箭,让他看起来比以前强壮了几分,小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见,每日暴晒在太阳下的皮肤也呈现出健康的铜色,除这些变化外,他的双眸变得更加明亮,眼神中的坚毅取代了莽撞,小小年龄已有几分成熟的味道。

浴天看着他,笑着点点头:“早点回来。”

“好。”答应一声,浴血儿已飞奔出去,朝着几天来固定不变的方向,就在不远处,就在小溪边,有个女孩一定会来,她还要教他怎么用弓,她还要听他讲故事。

“咏修?”来到溪边,浴血儿轻声呼唤着岸边的那个女孩。

女孩抬起头来,看见浴血儿一脸灿烂的笑,她的嘴角也微微上翘,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忽然她又眉头一皱:“我叫咏曦。”她还是穿着同样的衣服,但看在浴血儿眼中,她每天都有所不同,相同的是每天都非常漂亮。

她叫咏曦,是浴血儿死缠烂打,问了又问才知道的。这几个周来,两人一直相约在下午见面,咏曦教浴血儿射箭,作为回报,浴血儿给她讲城里的故事。两人的关系慢慢变得要好,成为了朋友。

“哦,咏曦。”浴血儿挠挠头,他老是叫错咏曦的名字,不是因为记不好,而是因为记得太努力了。

“我,浴血儿,你还记得吗?”

咏曦叹了口气,道:“记得,你每天都要说一遍。”

“哦。”再次挠头,浴血儿的脸上有些泛红。咏曦缓缓来到浴血儿跟前,玉手背后,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慢,我等很久了。”浴血儿一惊:“你等很久了?有多久啊?”

“要多久有多久。”

“哦。”

见浴血儿接下来没有反应,咏曦嗔怒道:“你就‘哦’一声就完了?”浴血儿撅起嘴:“那怎么办?”咏曦明目一转,拍了拍浴血儿的背,这亲昵的动作让浴血儿有些不自在。

咏曦笑道:“你送我个东西作为赔礼得了。”浴血儿来了兴趣,他一直想给他的新朋友送个礼物。咏曦指着对岸的草丛:“我肚子饿了,你去抓一只野兔。”浴血儿顺着咏曦手指的方向一望,正好一只野兔被他的目光捕捉到。

“行。”浴血儿嘿嘿一笑,取下弓,装上箭,拉满弦,瞄准那只野兔。

咏曦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就像看待一件珍贵的宝物似的。浴血儿已经练习很多遍了,他现在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回忆着父亲教过他的:敌不动,我不动。

那只野兔也很配合,一动不动吃着草。这时浴血儿心中又回忆起咏曦前些日子教过他的:敌若动,我先动。忽然,那野兔似是感觉到了危险,兔头立刻抬了起来,没等它环顾四周,浴血儿的箭已深深刺进它的体内,野兔挣扎几下,便没了呼吸。

浴血儿回头看了看咏曦,女孩也在看着他,眼中露出满意与欣喜。浴血儿看见她眼中的情感,心中说不出的喜悦。

不怕弄湿衣服,浴血儿直接淌水过去,抓起兔子后又连忙返回,不料途中发带一松,头发披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没有发觉,匆匆来到咏曦面前,将野兔递给她。

咏曦笑着摇摇头:“先放下吧。”闻言,浴血儿照做,这时才发现自己头发乱成团,急忙去整理,谁知越整越乱。

咏曦笑了笑,双手按着他的肩,她的个头要比浴血儿高一点,也许是女孩小时候比男孩发育的快。

咏曦对浴血儿道:“你坐下,我给你弄。”浴血儿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有分期待,他乖乖盘腿坐到地上,任由咏曦抚弄他的头发。一直以来都是浴天这个当爹的帮他整理,突然换了个人,他有点不适应。

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让浴血儿坐立难安,偶尔小手碰到他的脖子,一种冰凉的揉揉的触感刺激的他不自觉的打一个激灵。咏曦轻柔娴熟的动作让浴血儿昏昏欲睡,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两分钟后,咏曦一巴掌拍在浴血儿后脖子上,道:“搞定。”浴血儿痛的呲牙咧嘴,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浴血儿看着女孩的笑不由发呆,心中没有怒火,而是平静与快乐。“对不起啊,是不是打疼了?”咏曦忍住笑。

浴血儿一脸不在乎:“嘁,像蚊子叮了一口。”咏曦双眸眨了眨:“真的?那我再拍一次吧。”浴血儿连忙捂着脖子,跑到远处,他的举动又把女孩逗乐了。

兔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有以往积累的经验,浴血儿也练就了娴熟的烤野兔技术。在一旁观望的咏曦只觉得腹中空空,食欲完全被勾了出来。

“咏曦,我问你个问题。”浴血儿一边转着兔肉,一边问。咏曦抬起头,连忙抹去嘴角的晶莹:“什么问题?”

“我和爹一起生活,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朋友,”浴血儿小声道,咏曦听了一愣,问道:“为什么?你很有趣啊,就是人笨了点.”

浴血儿撇着嘴:“那些小孩的父母不让他们和我接触,嫌我拉弓射箭的,太危险,所以从小时候就连个敢和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咏曦捕捉到了浴血儿的失望,她美目闪烁着,然后仰起头道:“整天缠在父母跟前,长大了也不会出息。”说罢,她看着浴血儿的眼睛:“我倒是挺喜欢你的。”

浴血儿一愣,他刚到喉咙的问题突然难以启齿,就在这时,一股焦味冲上他的鼻腔,才让他清醒了过来。少年慌慌张张,连忙将兔肉拿起。

“兔子肉烤好了,虽然有点焦,不过没关系,我爹说吃肉吃点焦,睡觉睡的香。”

咏曦接过兔子肉,闻了闻,不由赞叹道:“好香啊!”说罢,就迫不及待一口咬了下去,结果烫到了嘴巴。浴血儿得意地摸了摸鼻子,道:“那是当然!咏曦,吃完肉再教我射箭吧。”咏曦咬着兔子肉,实在舍不得张口,她害怕一张嘴香味都跑掉,所以只是摇摇手。

她嘟囔着:“我会的你都会了,没啥可教的了。”

浴血儿低头想了想,他害怕二人没有见面的理由,这唯一的朋友也会消失不见,忙道:“那我给你讲城里好玩的吧,还有好多我没给你讲过呢。”

咏曦眼睛眯成月牙,点了点头。咏曦一言不发看着浴血儿绘声绘色的讲着城市里好玩的事物,浴血儿也是乐此不疲,越讲越来劲,几天来,他们就是这样度过一个钟头,甚至更长。

其实浴血儿对城里也不是很清楚,他知道就讲,不知道就编,反正听在咏曦耳朵里城里就是天堂。

咏曦又咬下一块兔肉,她捶了捶胸口,将剩下的兔肉直接塞进浴血儿嘴里:“我饱了,剩下的你吃。”浴血儿不推脱,几口解决掉剩下的兔肉,正想继续自己的故事。咏曦的食指突然摁到他嘴上。

“嘘,”咏曦牵起浴血儿的手,站起身来,此时男孩的脸已经红得如猴子屁股一般了,但女孩没有在意:“血儿,跟我来,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啊?”没等浴血儿开口询问,他就被强行拉了起来,两人越过溪水,湿了鞋子,来到对岸直接向丛林跑去。两人都没注意,用来烤兔肉的火堆火焰渐灭,底层灰烬中冒出浓浓的黑烟,随着气流上升,在空中格外显眼。

不知道跑了多久,浴血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然而他前面的小女孩气息就没紊乱过,就像在走路一般轻松,浴血儿没有在意,他不时回头望一望,牢记来时的路,避免回家时迷路。

他心里有些忧心,爹要是发现我现在还没回去,肯定会着急的到处找我。每当他想叫住咏曦时,却发现咏曦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少年心头小鹿乱撞,一时间就忘了累,忘了担心,只是跟着女孩跑。

“到喽。”咏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浴血儿顿时清醒过来,他四处张望一遍,发现他们此时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浴血儿和浴天在这片森林里过了几年的生活,他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土地是陌生的,天空是陌生的,甚至连吹来的风仿佛都不属于这片森林。

一切的一切有种可怖的气息。浴血儿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算是半个猎人,对危险的味道很敏感,他感到在这里的空气都有杀气。

“咏曦,这里是什么地方?”浴血儿担忧的问道,他已经做好一有危险就拉上咏曦逃命的准备。

咏曦露出甜甜的笑容:“怕什么,有我呢。”说着,就拉起浴血儿的手朝着草地内部走去。浴血儿没办法,只好乖乖跟着,手心传来女孩小手的温度,软绵绵的感觉让他的恐惧减少一大半。两人走到草地中央,咏曦突然停下脚步,松开拉着浴血儿的手,微微扬起头,看着天空。

浴血儿十分困惑,当他正准备开口问话时,一股气流冲进了他的嘴巴,一时间难以呼吸,更不用谈说话了。“血儿,给你看个东西。”

咏曦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草地变成了光秃秃的黄土地,旱地上布满裂纹,风中没有一丝水汽,反而微微泛着苦味。

在两人周围,大大小小的剑插在地上,最小的是普通兵刃的大小,最大的像一棵树一般,它们形状各异,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剑刃上已不现寒光,仅有渗透进剑身的黄土尘埃,还有触目惊心的裂缝,每一把仿佛都在讲述着一个故事,各种故事汇成无声的,骇人的肃杀。成千上万的剑,成千上万的剑吟,这里充满着凄冷,杀意。

浴血儿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凝重让他寸步难行,只能驻足在原地,只能动动眼珠子。这时,俏丽的身影走过他的身旁,一股清新的味道将缠绕在浴血儿身上的凝重抵消大半,那身影就是咏曦,只不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浴血儿惊讶的发现,女孩乌黑亮丽的头发此刻已变成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当咏曦转过身来时,她原本如同宝石般泛光的眼睛也变成了灰白色。

“咏曦,你怎么了?”浴血儿急忙来到咏曦面前,不知所措:“你,是不是有病啊?”

咏曦一愣,刚酝酿好的情绪要接受浴血儿厌恶的表情,谁知眼前这呆瓜突然来这么一句,心中立刻来气:“你才有病呢!”

“哦,对不起,我不是骂你呢。”挠挠头,浴血儿不好意思道,对他周围的景色视而不见。咏曦反应过来,甚是意外,这家伙也是笨得可以.他也不问问这是哪里。咏曦试探性问道:“我这个样子不害怕,你不害怕?”

浴血儿有些莫名其妙:“为啥要害怕?你又不吃我。”

咏曦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她面向着浴血儿:“这几个周.谢谢。”

“啊.不客气。”浴血儿感到莫名其妙,随口回应道。

“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朋友,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只是小孩怕我,就连大人看见我也躲得远远的。”

“为什么?”

咏曦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

她的脸上尽是笑容。以前和小孩们玩时,当他们一看到她白发白眼睛的样子就吓得嚎啕大哭,没有小孩愿意接近她,他们都在背后称她为叛徒!妖怪!

“你怎么哭了?”一见女孩脸上全是泪珠,浴血儿心中着急,咏曦擦掉眼泪:“没事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你的头发和眼睛为什么.?”浴血儿好奇看着咏曦的脸,女孩有些不自在。

“很丑吗?”

浴血儿细细看了看咏曦:“不觉得.和以前差不多。”

咏曦窃喜,笑道:“你也是,还和以前一样丑。”

浴血儿咧着嘴呲着牙,做了个鬼脸,把女孩逗乐了。“这到底是哪啊?”浴血儿终于问到正题,咏曦顿了顿,暗叹好迟钝的反应.面无表情道:“这里是剑林。”

“剑林?”

咏曦点点头,道:“血儿,这是我的秘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什么都不要问。”浴血儿见她神色严肃,这样子就像是浴天不愿意解释印记时一样,他点了点头,将心中一连串疑问咽回肚子,在胸口划了个叉。

咏曦见他认真的样子,很是放心。就在这时,她小手一挥,周围这片剑林瞬间消失,之前的草地再次出现,浴血儿微微感到眩晕,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亲手触碰过,他还以为这一切是梦。

咏曦恢复原来的样子,乌黑的头发,大大的双眸,微微上翘的嘴角,娇滴滴的小姑娘,暖暖的笑容。浴血儿也是笑着看着她,笑容灿烂若阳光。这次没有尴尬,没有不好意思,两人对视着,在对方眼中寻找着似乎早就找到的,真真切切存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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